千米小说网

千米小说网>1885年日本启蒙思想家福泽谕吉呼吁日本 > 座谈会 近代日本与福泽谕吉(第1页)

座谈会 近代日本与福泽谕吉(第1页)

座谈会:近代日本与福泽谕吉

出席者:丸山真男(东京大学名誉教授)

河北展生(庆应大学文学部教授)

饭田鼎(庆应大学经济学部教授)

内山秀夫(庆应大学法学部教授)

司会:石坂岩(庆应大学福泽研究中心所长商学部教授)

石坂:今天能在百忙中请丸山先生到来,非常感谢。

为了迎接“福泽谕吉诞生150周年”,庆应大学于今年10月在三越(译者:大百货商店之名)本店、年底在大坂的三越支店、明年4月在横滨的三越支店举办“福泽谕吉展”。去年,作为庆应义塾创立125周年纪念事业的一环,建立了“福泽研究中心”。由“福泽研究中心”主办了展览会。

往常我们从丸山先生的福泽研究方法中获得了很大的收益,今天能邀请丸山先生本人光临,真是个学习的好机会。今天的参加者里,有在国史学中一心钻研福泽原典的河北,有在福泽研究中独持一见的饭田,有在政治学中呐喊的内山,可以说都是颇有风格的人物。在此就不拘泥于座谈会的形式,随便请丸山先生围绕福泽谕吉畅谈畅谈。我也不充当什么司会,仅为这个畅谈开个头吧。

丸山先生从研究德川封建社会的思想史开始,然后沿着明治、大正、昭和之顺序追溯日本思想的脉络,积累了卓越的成果。福泽谕吉的人生,前34年处于封建社会,后34年生活在明治时代。要对福泽诞生以来的150年历史作思考,丸山先生是最合适不过的导师了。让我们在此与丸山先生好好座谈座谈。

听说先生是在研究德川时代思想史,考查幕末和明治开国问题的过程中被福泽吸引住的。请给我们谈谈您是如何与福泽相遇的。

福泽给我的印象是“痛快!痛快!”

丸山:让您这么一问,我得直截了当地坦白,我在学生时代几乎没有学习过福泽谕吉,只是当了研究者后才开始学的。那时正是日本全面进入“日中战争”(译者:即中国人说的“抗日战争”)的时代。羽仁五郎著的《白石·谕吉》也是在这个时代由岩波书店出版的。这本书就是我最初读的。虽然在个别观点上有些不同意见,但对福泽的印象和羽仁五郎是非常一致的。羽仁的谕吉论,说得不好听,就是用浆糊与剪刀把引用拼起来的。他的引用方法确实巧妙,显然是借用福泽的口来批判现代。特别是在这个意义上,我与他对福泽的印象很一致。这个印象就是:“痛快!痛快!”不过,痛快之余却又吃惊,感到与维新时相比,后来的日本实在是不够意思。(笑声)就是说,福泽对日本文明的批评字字句句能对上今日的现实。请想想看,维新初期写的批评,完全符合20世纪30年代中期以后的思想、社会、政治状况,这说明了什么?或者反过来说,即30年代不能说的话,让明治的福泽自由奔放地说出来了。所以读的时候,甚至会不自觉地忘记那是维新期思想家,忘记明治时代的历史背景。因为他对日本社会和日本人思维方法的病症所作的敏锐揭露,给人一种非常切实的感受。

刚进研究室时所学的是江户时代的儒学,我的最初研究对象不如说是福泽的敌人。(笑声)当然,这与上述的“切实感”没有什么关系。不过,福泽中津时代的儒学先生,是龟井南冥系统的白石照山,而且龟井南冥本身是继承了徂徕学系谱的。人们也许会猜想,这与我的徂徕研究又有关系。但实际上,徂徕研究与我对福泽的关心本来毫无关系,只是偶然关心上福泽。记得大概是五六年前,美篶书房的小尾拿来一本书问我见没见过。那是白柳秀湖写的,说的主要是关于日本江户时代以后的思想史。他认为,只要读荻生徂徕和福泽谕吉就够了,其他内容可以跳过去。这么一来,我真觉得自己运气好。(笑声)因为我偶然学了徂徕,后又读福泽谕吉。不过我记得我没有“跳过去”。(笑声)

内山:这么说,先生可以不再学什么了!(笑声)

丸山:哪里的话,如果按秀湖说的去做,简直是胡来。白柳秀湖是有点故弄玄虚,他是与山路爱山民间史学同一流派的。经院史学一度发达后又消失了。竹越三叉、德富苏峰等都属于其民间史学,秀湖可以说是其系谱的最后一人。他们有一种在野精神,虽故弄玄虚但往往很有趣。

内山:那种学问方法是有点粗糙。

丸山:确实粗糙。他说徂徕的《政谈》相当于封建时代马克思的《资本论》,这是他的名言。但我不知道他说过读了徂徕和谕吉,其他可以跳过。因为徂徕和谕吉都是我比较集中学过的,所以吃了一惊。

此外,记得在战争时期,我有一位中学时代的同学叫林基君(旧姓渡边),他负责三田新闻的编辑。一次,他突然给我研究室打来个电话,说三田新闻要学徒出阵刊行纪念号,担心人们只强调福泽的所谓“国权论”或“东洋经略论”,委托我写些不同的内容。我们毕业后几乎没有来往过,也许他是从《历史学研究》的助教论文介绍中得知我在研究福泽。记得那是1943年,我应他的请求写了《福泽的“秩序与人”》这篇小文章。

石坂:我那时也是学生时代。

丸山:是吗?我的一位从事左翼运动的旧友在战后曾说过,丸山所写的东西里,那一篇最好。我真是哭笑不得,那只是偶然投给三田新闻的小稿。

老讲自己的事,真对不起。再补充一点,在某种意义上说,战争时期也是个有意思的时代。我那当新闻记者的父亲就常常读《帝大新闻》。当时因为时代太坏,大学的报刊反而被认为是有点意思的。我刚刚当上助教,有一天我在名叫“山不御殿”教官食堂(名字好听,实际上是所木造小屋)吃饭,偶然,大河内一男(已故)坐到旁边,说:“看了《三田新闻》中你写的福泽谕吉了。”这使我吃了一惊。

大河内说,读了以后,觉得福泽很像里斯特。刚好大河内前不久出版了他的名著《亚当·斯密与里斯特》。我对里斯特是外行,但据大河内的说法,里斯特可谓德国的斯密。把里斯特单纯看作主张保护贸易的民族主义者是错误的,里斯特根据当时德国的状况倡导了个人主义。只因德国的状况与英国不同,故没有主张那种“自由行动”式的个人主义,但显然在其深层具有对时代思潮的抵抗精神。我的研究与经济学没有什么关系,只是结合“人”对“秩序”的主体性问题来分析了福泽的“独立自尊”主张而已。没想到大河内看透了我的意图。令我感叹的还有他对《三田新闻》的注目,当时关于战争和时局等消息占压倒优势,他反倒注意这些小报刊。其实,那时大河内自身已经被“情报局”视为“马克思主义学者”而受到监视了。

在战争时期,读《文明论概略》在心灵引起的冲动和崭新鸣响,大概是今天的人们无法想象的。那并不是所谓思维方法、世界观等高深层次的问题。武士的权力像橡皮,根据其接触之物的性质而膨胀或收缩。当其向下,即与弱者接触时便膨胀。当其向上,即与上司或权力接触时,便顿时收缩。这个特性就是去的所谓武士的威势。这种情景当时到处可见。在电车里,戴着参谋肩章的军人两手按住股间的军刀,傲气十足。“日本武士非独立之个人!”福泽的这句话正好说中这些家伙。他们自以为“皇统连绵”可倚而得意洋洋,但印度典籍里王位的起源有20亿年。血统之长并不可贵!以悠久来历引为自豪的印度,今日不也沦为殖民地了吗?……在那种情景下,福泽的这些话是一一涌上脑海。这就是“痛快”的切实感受。如果要一一列举福泽对“国体论”的批判,或对隶属于文化、宗教传统的态度的抨击,那就没完没了啦。

饭田:先生说那篇论文是昭和18(1943)年写的,当时的一般反应怎么样呢?

丸山:那不算什么论文。

军国主义时代对福泽的评价

饭田:大河内先生把亚当·斯密与里斯特比喻为福泽,但我想大概就大河内先生那种高水平的人才会理解到这一点。小泉信三曾经好像在《三田评论》中写道:陆军士官学校的教科书里指出,福泽的学校~一庆应义塾是自由主义的温床,是危险的学校。当时一般人的认识即使还不至于如此,但在昭和十八年,人们的认识也许基本上接近陆军学校的看法吧?不过,我一直不知道当时的学者,比如与先生同时代的学者是怎样理解福泽的。刚才的一席话,我很有同感。

丸山:今天的出席者,除我以外都是庆应的先生,恕我直率地说,在战争结束后,我曾从庆应大学借了福泽生前读过的遗书来学习。我的一位庆应毕业的朋友对我说:“为什么你东大毕业还学福泽?”(笑声)我反驳说,福泽是日本的,又不是庆应的。这样的看法今天已经很少了,但战争刚结束时,人们还那么想,他们认为对他人的祖先感兴趣是不可理解的。……因为战争时期福泽被贴上了“自由主义者”的标签,庆应对此采取防御姿势,反而拼命从福泽中寻找“国权论”、“大陆发展论”等作挡箭牌。羽仁五郎的福泽论对于他们来讲,是一个麻烦。

刚才饭田提到了小泉信三先生,我想他的处境一定也不太好。包括庆应义塾的人在内,战争时代所作的福泽研究,比如川边真藏写的《福泽谕吉》(三省堂)等,几乎都把重点放在“军备扩张论”或“东洋经略论”上。川边不是庆应出身,而《每日新闻》的高石真五郎则以“门人”自称,专门给他写了序言,说“川边转向了,他总算明白了福泽是真正的国权主义者了”。

河北:在我的学生时代,老师也曾有意识地通过闲聊向我们暗示这种意图。意思是,如果不这样说,庆应义塾就会被误解,甚者学生会被镇压。

丸山:但到了战后,人们又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突然说福泽是民主主义的先驱,而且拼命引用他的“天不生人上人”。现在还把福泽的头像印到万圆纸币上。(笑声)这样一来,从事福泽研究的人是最为难的,福泽研究变得越来越困难了。

内山:历史上,福泽常常被人们抓住某个侧面用放大镜头拍照。其实,福泽的合理性并不是那么单方面的。不论说他是军国主义也好,战后民主主义也好,当人们只抓福泽的一个侧面来理解并夸大时,就会不自觉地脱离福泽的本来面目。记得先生在《中央公论》里,曾批评过“把民族主义合理化的同时把民主主义非合理化”的现象,战后人们的认识却正好是这种现象的表里逆转。这两种不同的把握方法不过是同质同水平的,这正是理解福泽时的一个问题点。如果只抓住福泽的所谓合理主义,比如功利主义或“自由行动形”的自由主义来理解,那么福泽便被解释为“西欧化”主张者。但是,福泽的合理性实际上与之本质不同,是富有历史创造性的,即具有能让后来人不断引申的整体性逻辑。

用丸山先生的话说,福泽的逻辑里耸立着“普遍者的觉悟”。在这个层次上,他的思想应是多义的。不过,这本身又给每个时代提供了利用福泽的方便,庆应义塾也不例外地利用了。

把福泽说成是“庆应义塾的”,这不合适。所谓福泽学统的继承者也不能这样。庆应把自己等同于福泽,这是用一斑点去概括一豹。如果进而以机会主义的便宜方法来利用福泽,那么不言而喻,其结果只会是对福泽的扭曲。

不被人阅读的思想家福泽

丸山:福泽的合理性与非合理性问题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在战后初期那个不知去向的渺茫时代,我被拉到各处去作讲演,而自己并不见得那么懂,实在是惭愧。在工业俱乐部之类实业家聚集的地方,记得曾经讲过“福泽的‘情与理’”。但这个问题实际上至今仍未得出清晰的结论。如果还有时间,我倒想再探讨这个问题。

在此我想说的是,福泽虽然在战后受到了极端的称赞,但人们实际上几乎没有学习过福泽这个思想家。就是说,因为被利用作挡箭牌的福泽的某侧面已形成为僵化的偶像,人们不感到需要阅读他。这并不仅仅是战后才出现的现象。明治三十三年出过一本叫《学商福泽谕吉》的书。这是专说福泽坏话的书,那是福泽去世一年前的事。

“学商”这个词给人一种“把学问看作买卖”的印象。这本书是匿名出版的,本来今天想拿实物来给大家看,但来不及把这本藏书找出来了。不过,这里有梗概,虽然是匿名,但写有“余等国家社会主义者”的自称。总之是给福泽贴上“拜金主义”标签的。在这里,我想强调的是,他们的口气是说福泽已经过时,福泽“氏已老,氏之时代已去。今咎之亦过酷”。只是为不让后世误会,才宣告福泽是坏家伙。明治三十三年就已有这类说法。

已完结热门小说推荐

最新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