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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师范大学外文学院人文研究所美国人文系列演讲(第3页)

尽管就民主产生的奇迹有很多的高谈阔论,但民主取得的大多数进步实在是减少而非增大了普通民众的权利。他们越来越臣服于中央的操纵,越来越失去对自己生命的控制。美国的现状很难描述,但还有争辩的可能性。从修辞学而言,美国是理想主义的、民主的;但从实践来看,它又明显是寡头制的,越来越偏重支持大金融寡头。“裙带资本主义”(ycapitalism)体制有时在民主的表象下掩藏着垂涎欲滴的贪婪。政客们努力让大众保持快乐,通过不断增长的巨额国债来为福利或税务削减买单。腐败而不负责任的政要与被宠坏的、幼稚的选民之间相互影响有时会展现出民主最坏的一面。

幼稚的幻想构成了美国公众想象的一部分,也许这在美国人怎样看待总统的问题上再明显不过了。民众期待总统是一个奇迹制造者,一个伟大的救世主,当然,也是所有人伟大的父亲。一个美国民意理论指出,美国选民很厉害,他们通常能在选举中作出正确的选择。然而那些精明练达的人会想是谁为政治竞选广告花费了数以百万计美元。其实选民中的大多数既不天真,也不无知、幼稚,但期望对他们施以影响的广告似乎假定他们就是那样。

18世纪以前,几乎所有的西方政要,包括美国宪法的缔造者们,都反对民主或对其极为怀疑。今天,西方民主国家在处理严重问题时面临着巨大的困难,但民主还是被广泛宣称为全人类的救赎。最近几十年里,所谓的新保守主义特别热衷于民主至上论(democratism)的意识形态。他们倡言世界需要更多美国和西方已获得的东西。他们声称,这就好似民主制度如同其他统治方式一样,并不能在特定情况下对好的政府多少有所裨益,也基本不会怎么受到无责任感或幻想错觉的熏染。在当今的西方经济危机中,软弱而胆怯的民主国家的政要们不愿给民众造成痛苦,其民众也不愿遭受那些痛苦。不免有人追问,新保守派是相信他们自己的布道还是在开发梦幻般的公众想象以推进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

沉湎于理想主义势必会破坏古老的西方传统所留下的东西,其中就涵纳美国的宪政。在政治上,西方世界需要领导者有勇气告诉民众他们不愿听到什么,但如果民主大众不愿听从的话,他们就难以如愿以偿。就知识分子而言,他们应当揭穿那些无法达成之梦的真面目。美国有个古老的礼节认为,你不该去质疑别人的动机,相反,要假设别人和你一样,想让社会尽善尽美。然而在成熟文明的共识风行之时也许显得合适的礼节现在错位了。如今不得不指出的是,传播理想主义的、充满孩子气的想象之人错就错在他们的动机上。这无疑会激怒那些将此动机称为是高贵道德之体现的人。

由于西方文化形势混乱,无望之梦的造梦者们仍然期望能因他们假设存在的宏伟愿景而获得敬重。但他们的理想遮蔽了很多现实要素,这些现实要素对实事求是地评估一种特定的改变是否值得,甚至是否可能都至关紧要。逃避那些虽令人很不痛快但却非常重要的事实并不高尚。这是危险的,理应受到谴责。

为了进一步证明理想主义者实际上动机不纯,我们应从更深层次来审视上文提及的理想主义的一个方面,仔细考虑理想主义与权利欲之间的紧密关系。我们有必要更好地体会到这一点,即做无望之梦是满足自己想要高人一等,并让别人俯首听令的一种方式。赐予他人一个更好的世界不仅旨在得到别人的溢美之词,还在于享有资格塑造他人的生活。这种看上去带着善意的梦想不过是一种自吹自擂的形式而已,认为一颗对人类怀有无限同情的心灵应当得到无限的权力。这一梦想为在可能的范围内行使全部的权力而非行使有限的权力提供了最佳理由。需要提醒警示的是,梦想的这层含义是其**力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即使对于一个碰巧对政治兴味索然的梦想家也是如此。

大多数西方人认为20世纪是人类历史上最开明、最执着于崇高理想的一个世纪。但是正如前文所云,这一世纪死于人类相残的人数比以往任何一个世纪都多得多。事实证明,理想主义者带来了巨大的苦难。最大的理想主义者——即那些热情地向人类兜售一个更好世界的人,也是最厉害的杀手。然而发人深省的是,西方的理想主义者并未从这个让人不寒而栗的经验中汲取多少教训。他们把嗜杀如狂的行为不归咎于理想主义本身,而把责任推到已脱离美丽目标的实践手段上。

但现在应当清楚了,问题在于这些不可企及的梦想本身。拟想的目标并不美丽,而且梦想藐视现实,它让平民百姓倾向于逃避道义上的责任。20世纪的恐怖既不自相矛盾,也不难以解释。它们生发于自欺欺人的目的,展现了无望之梦在实践中的真实本性。理想主义者被简单公之于众的冷酷无情其实从一开始就涵盖在他们的理想中。埃德蒙·伯克充分预计到了雅各宾派的卢梭式梦想所涌现出的野蛮行径。法国大革命的理想是“自由、平等和博爱”,但其实践手段是断头台和谋杀。[12]

一种无视现实,无道德责任感的理想主义式想象会预示和决定在实践中将发生什么。梦想的实践结果事实上与梦想对现存世界充满仇恨的性情声气相投。随着梦想被带入行动领域,造梦者遭遇反抗,梦想背后、某种程度上造梦者背后可能掩藏的暴力会很快浮出表面。当他人不再毫不迟疑地屈服于梦想的要求,暴力就成了一个可预见的反应。当造梦者试图强行让现实遵命时,暴力便会扩大和加剧。无望之梦依其本性是决不妥协的,它向对手释放出坚韧不拔的热情。通过那种热情,造梦者甚至努力说服自己是一个真正的信徒。理想主义者不能放弃梦想,因为梦想已成为他个人价值和骄傲的源泉。只有梦想宣称他的权力是合法的。向对手大发慈悲意味着在怀疑梦想的高贵和美丽,实际上是在贬低自己。

欧文·白璧德称卢梭的想象是“田园牧歌式的,的确是这样,但只是其中的一个方面”。这一措辞有注意到,卢梭是在呼唤一个“自然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中,令人烦忧的一切都已被清除:生活是简单的,充满了阳光,令人愉悦,就如同一个永久的假期。但“田园牧歌式的”说法并没有传达出理想主义想象的无人性,而这种无人性如果有时未被察觉到或仅仅只是理想主义暗含的一部分的话,也是其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若要抓住理想主义那毫无怜悯之心的残酷暴行所蕴含的潜力,我们需要一个像“穷凶极恶”(diabolical)这样的词语来形容。

亟须补充的是,理想主义当然不会完全以我们业已讨论过的形式来展现自己。它经常被反对势力压制、稀释和平衡,这限制了其对社会造成的损害。古老的西方传统甚至至今仍未死灭,但很多人会认为20世纪遭遇的毁灭与苦难是人类前进过程中一次可怕的越轨,仅仅是一次停顿。当然,大屠杀与谋杀现在已成历史。但很多人,尤其在美国,仍很容易受到理想主义的感染。新雅各宾主义就是一个显著的例子。这一声势浩大的运动授予美利坚合众国身负使命在全球范围内传播民主。民主的全球性胜利是美国通过武装的世界霸权来推进的。法国雅各宾党人的理想主义指定法国来解放全人类。在美国通常被称为新保守派的新雅各宾们(TheNewJas)指定美国为人类的救世主。新雅各宾派思想家与政治活动家在两个主要的美国政党中都颇有影响,他们是体现权力欲最为鲜明的例子。美国惊人的国债和巨额的预算赤字使其只有在大举外债的情况下才可能从事干涉主义,这是今天的新雅各宾们遭遇巨大挫败的发端。

不用说,很多推销新雅各宾派理想主义的人不像那些浸**在梦想偏理想化的文化中的人们缺乏深厚的信念,因为他们认为民主至上论很好地掩护了他们隐藏起来的目的。

卢梭为西方提供了一个未受文明影响的、令人惊叹的自然之子的概念。要想成为自然的人,就应更像孩子。他不愿看到有据表明孩子至少和大人一样易于陷入自负与残忍中。卢梭主义者在一定程度上不露声色地与理性主义者通力合作,在推翻古代西方文明方面大有所成,但却尚未剔除社会中的自负、贪婪及权力意志。他们仅仅极大地削弱了加诸于身的旧道德、智识和文化的限制。他们生产出幼稚的、自我放纵的、行为不当且性情古怪的言必称“我”之人。与此同时,理性主义者的现代性又将包括军事装备在内的精湛技术交予这些人之手,任其摆布。好在幸运的是,更多的传统人士及传统个性平衡或抑制了理想主义。这里讨论过的现代性与萦绕不去的古典与基督教传统历史性地取得了近距离接触。同时,现代性虽对古代西方传统不屑一顾,但它能从中汲取道德和文化资源。那些鼓吹新人生观的人,他们的个性往往还带着古代西方传统的印记,这调和了他们的做梦之举。有鉴于此,可以这样说,理想主义的内在德性和富有想象力的动态特征其实并未被充分揭示,有些难以辨别。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是如果西方古老的道德文化资本被消耗殆尽,而理想主义不得不更加充分地根据自身的内在动力来经营时,理想主义式想象将会受到怎样的影响?

沉湎于无望之梦就是在玩火自焚,是将文明的未来置于危险之中,这种想象能将整个社会推向灾难。它诱使人们无视对于幸福与和平来说最重要的东西——与自我的斗争。白璧德写道:“接受责任就要付出最大的努力,而人隐秘的欲望是无论如何要沿着阻力最小或阻力较小的道路前行的。”[13]理想主义迎合这一“隐秘的欲望”。再者,理想主义者承诺了一个不迥乎不同的世界,他们并非出于贴心和善意。他们动机不良且危害不浅。与理想主义这个称号恰恰相反的是,它引发冲突。在这个意义上来说,它会影响政府,威胁跨越国界的对立交锋。无望之梦是真正的人类共同基础之大敌。

本文集中讨论一种特定的、引人注目的西方现代想象之流,这种想象持续不断地产生巨大的影响,尽管并不总是以最致命的形式出现。应当加以重申的是,对沉迷于无望之梦最具功效的补救之方是另外一种不同的想象,它植根于行动世界的质地中。这一被栓住的想象不去渴望遥不可企及之物,而在人类实际可能抵达的范围内憧憬着改善和丰富生活的可能性。与埃德蒙·伯克一脉相承,白璧德称这种想象为“道德想象”(mination)。它抓住了人类存在的全部,毫不回避。它知道人的高贵性,也了解人更加黑暗的一面。一个文明真正伟大的艺术作品滋养着这一想象。道德想象从不说教或宣传,它抵制、打击和质疑病态的理想主义。它指引人类朝向道德现实主义、自我约束和身心健康。道德想象的艺术作品建立在以伯克称为“所有国家,所有时代通用的银行和资本”[14]为核心的基础上。文明的伟大使命就是认同、培养和吸收人类遗产中最上乘的部分。这是通往和平之道,舍此无他。

[1]作者系美国天主教大学政治学教授,美国国家人文研究所所长,《人文》杂志主编,美国哲学与人文研究院院长。主要著作有《有德的美国:民主的危机与帝国诉求》(AmericatheVirtuous:TheodtheQuestforEmpire),《共同人性的基础:多元文化时代的普遍性与特殊性》(AanGrouyandParticularityinaMulticulturalAge),《民主与伦理生活:一种政治与社群哲学》(DemodtheEthicalLife:APhilosophyofPolitiunity),《意志,想象与理性:白璧德,克罗齐与实在问题》,以及畅销小说《绝望的人》(ADesperateMan)等,前三种著述已有中译本。

[3]关于权力的维度及复杂性,参见笔者刊在美国《人文》(Humanitas)杂志上的以下三篇文章:“DimensioransformationofLiberalismasof‘Politics’”(《权力的维度:自由主义与“政治”权界的嬗变》),Vol。XIII,No。2(2000),。。ryn13-2。;“ABroader,SubtlerViewofPolitics”(《一种更为开阔微妙的政治观》),Vol。XIV,No。1(2001),。。ryn14-1。;“Pain”(《又见“权力”》),Vol。XV,No。1,2002,。。ryn15-1。pdf。后两篇文章是为了回应第一篇所引发的评论,其中两篇评论来自保罗·戈特弗里德(PaulGottfried)。

[4]关于意志、想象和理性之间的差别和紧密关系的系统性分析,参见ClaesG。Ryn,Will,ImaginationandReason:Babbitt,dtheProblemofReality(《意志、想象与理性:白璧德、克罗齐以及现实的问题》)(2ion),NewBrunswisaPublishers,1997;1986。

[5]Jean-JacquesRousseau,FirstDiscourse,BasicPolitigs(《论科学与艺术》,载《基础政治著作》),Indianapolis:Hackett,1987,p。3。

[6]Jean-JacquesRousseau,SedDiscourse,BasicPolitigs(《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础》,载《基础政治著作》),Indianapolis:Hackett,1983,p。38。

[7]Jean-JacquesRousseau,ReveriesoftheSolitaryWalker(《一个孤独漫步者的遐想》),LondonandNewYuinBooks,1979,p。48,83,91,pp。153-154。

[8]IrvingBabbitt,RousseauandRomanticism(《卢梭与浪漫主义》),NewBrunswisaPublishers,1991;1919,p。73。

[9]关于这些看似不可协调的想象的张力之间的相关影响,请参见ClaesG。Ryn,“Imaginativeiy:LifeasDaydreamandNightmare”(《现代性的想象起源:作为白日梦与噩梦的生活》),Humanitas,Vol。X,No。2(1997),。。humsubryn10-2。htm。该文对此进行了充分的讨论。

[10]即《论美国的民主》——译注。

[11]Publius,FederalistPapers(《联邦党人文集》),GeeC。Carey&JamesMeds。,Dubuque:KendallHunt,1990,p。47。

[12]关于新雅各宾主义以及其如何与更加传统的美国政治思想和文化相关的深入研究,参见ClaesG。RyheVirtuous:TheodtheQuestforEmpire(《道德自负的美国:民主的危机与霸权的图谋》),NewBrunswisaPublishers,2003。(中译本已由世纪出版集团上海人民出版社于2008年出版——译注。)

[14]EdmuioioninFrance(《法国革命论》),Indianapolis:Hackett,1987,p。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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