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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讲 弥盖朗琪罗上（第1页）

第六讲弥盖朗琪罗（上）

西施庭教堂

西施庭教堂是教皇的梵蒂冈宫（PalaisduVati）所特有的小教堂，附建在圣比哀尔大寺（BasiligueSt。Pierre，圣彼得大教堂）左侧。在这教堂里举行选举新任教皇的大典，陈列每个教皇薨逝后的遗骸。每逢特别的节日，教皇亦在这里主持弥撒祭。圣比哀尔大寺是全个基督教的教堂，西施庭教堂则是教皇个人的祈祷之所。

教皇西施德四世（SixteⅣ，西克斯图斯四世）——他是特拉·洛凡尔族（DellaRovera，德拉·罗韦雷）中的第一个圣父——于一四八〇年敕建这所教堂，名为西施庭，亦纪念创建者之意。所谓Chapelle原系面积狭小的教堂，是中古时代的诸侯贵族的爵邸中作为祭神之所的一间厅堂；但西施庭教堂因为是造作教皇御用的缘故，所以特别高大，计长四十公尺，宽十三公尺，穹隆形的屋顶的面积共达八百方尺[1]。

堂内没有圆柱，没有方柱，屋顶下面也没有弓形的支柱。两旁墙壁的高处，各有六扇弓形的窗子。余下的宽广的墙壁似乎预备让人以绘画去装饰的。实际上，历代教皇也就是请画家来担任这部分的工作。西施庭教皇的后任，亚历山大六世（AlexandreⅥBia），在翡冷翠招了许多画家去把窗下的墙壁安置上十二幅壁画；这些作品也是名家之作，如班都里乞奥（平图里乔）、奇朗大育、鲍梯却梨等都曾参与这组工作。但是西施庭教堂之成为西施庭教堂，只因为有了弥盖朗琪罗的天顶画及神龛后面的大壁画之故。只有研究过美术史的人，才知道在西施庭教堂内，除了弥氏的大作之外，尚有其他名家的遗迹。

西斯廷礼拜堂内景

西斯廷礼拜堂天顶画全景

弥盖朗琪罗的一生，全是由许多苦恼的故事织成的，而这些壁画的历史，尤其是他全部痛苦的故事中最痛苦的。

弥盖朗琪罗到罗马的时候，才满三十岁，正当一五〇五年。颇具雄才大略的教皇于勒二世（JulesⅡ，尤里乌斯二世）就委托他建筑他自己的坟墓。这件大事业正合弥氏的脾胃，他立刻画好了图样进呈御览，也就得到了他的同意。他们两个人，可以说一见即互相了解的，他们同样爱好“伟大”，同样固执，同样暴躁，新计划与新事业同样引起他们的热情。他们的脾气，也是一样乖僻暴戾。这个教皇是历史上仅见的野心家与政治家，这个艺术家是雄心勃勃的旷世怪杰：两雄相遇，当然是心契神合；然而他们过分相同的性情脾气，究竟不免屡次发生龃龉与冲突。

白石从出产地加拉（Carrare，卡拉拉）运来了，堆在圣比哀尔广场上。数量之多，面积之大，令人吃惊。教皇是那样高兴，甚至特地造了一条甬道，从教皇宫直达弥氏的工作场，使他可以随时到艺术家那里去参观工作。

突然，建造坟墓的计划被放弃了，教皇只想着重建圣比哀尔大寺的问题。他要把它造成世界上最大的教堂，一个配得上矗立在永久之城（罗马之别名）里的大寺。这件事情的发端，原来是有内幕的。弥盖朗琪罗的敌人，拉斐尔、勃拉芒德（Bramante，布拉曼特，名建筑家）辈看见弥氏在干那样伟大的事业，自然不胜嫉妒；而且弥氏又常常傲慢地指摘他们的作品，当下就在教皇面前游说，说圣父丰功伟业，永垂千古而不朽，但在生前建造坟墓未免不祥，远不如把圣比哀尔大寺重建一下，更可使圣父的功业锦上添花；于勒二世本来就是意气用事、喜怒无常的一个专制王，又加还有些迷信的观念，益发相信了勃拉芒德的话，决定命令他主持这个新事业。至于弥盖朗琪罗，教皇则教他放下刀笔，丢开白石，去为西施庭教堂的天顶画十二个使徒像。绘画这勾当原是弥氏从未学过而且瞧不起的，这个新使命显然是敌人们播弄出来作难他的。

他求见教皇，教皇不见。他愈加恐惧了，以为是敌人们在联合着谋害他。他逃了，一直逃回故乡——翡冷翠。

然而，逃回之后，他又恐怖起来；因为在离开罗马后不久，就有教皇派着五个骑兵来追他，递上教皇的敕令，说如果他不立刻回去，就要永远失宠。虽然安安宁宁地在翡冷翠，不用再怕勃拉芒德要派刺客来行刺他，但他还是忐忑危惧，唯恐真的失宠之后，他一生的事业就要毁于一旦。

他想回罗马。正当教皇战胜了鲍洛逆（Bologne，博洛尼亚）驻节城内的时候，弥盖朗琪罗怀着翡冷翠大公梅迭西斯的乞情信去见教皇。教皇盛怒之下，还是宽恕了弥氏。他们讲和之后的第一件工作是替于勒二世作一座巨大的雕像。据当时目击的人说这像是非凡美妙的，但不久即被毁坏，我们在今日连它的遗迹也看不见。之后就是要实地去开始创作西施庭教堂的装饰画了。弥氏虽然再三抗议，教皇的意志没能摇动分毫。

一五〇八年五月十日，弥氏第一天爬上台架，就这样一直度过了五年的光阴。天顶画的题目，最初是十二使徒；但是以这样一个大师，其不能惬意于这类薄弱狭小的题材，自是意料中事。天顶的面积是那般广大，他的智慧与欲望尤其使他梦想巨大无边的工作；而且教皇也赞同他的意见。因之十二使徒的计划不久即被放弃，而代以创世记、预言家、女先知者等广博的题材。

题目大，困难也大了：弥盖朗琪罗古怪的性情，永远不能获得满足；他不懂得绘画，尤其不懂需要特殊技巧、特殊素材的壁画。他从翡冷翠招来几个助手，但不到几天，就给打发走了。建筑家勃拉芒德替他构造的台架，他亦不满意，重新依了自己的办法打造。教皇的脾气又是急躁非凡，些微的事情都会使他震怒得暴跳起来。他在台架下面，隔着三十尺[2]的高度，两个人热烈地展开辩论。老是那套刺激与激烈的话，而弥氏也一点不退让：“你什么时候完工？”“——等我能够的时候！”一天，又去问他，他还是照样的回答“当我能够的时候”，教皇怒极了，要用手杖去打他，一面再三地说：“等我能够的时候——等我能够的时候！”弥盖朗琪罗爬下台架，赶回寓处去收拾行李。教皇知道他当真要走了，立刻派秘书送了五百个杜格（意大利古币名）去，弥氏怒气平了，重新回去工作。每天都发生这些喜剧。

终于，一五一二年十月三十一日，教堂开放了。教皇要亲自来举行弥撒祭，向弥盖朗琪罗吆喝道：“你竟要我把你从台架上翻下来吗？”没有办法，弥盖朗琪罗只得下来，其实，这件旷世的杰作已经完成了。

五年中间，弥盖朗琪罗天天仰卧在三十尺高的台架上，蜷着背，头与脚跷起着。他的健康大受影响，只要读他那首著名的自咏诗就可窥见一斑：

我的胡子向着天，

我的头颅弯向着肩，

胸部像头枭。

画笔上滴下的颜色在我脸上形成富丽的图案。

腰缩向腹部的地位，

臀部变成秤星，压平我全身的重量。

我再也看不清楚了，

走路也徒然摸索几步。

我的皮肉，在前身拉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