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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文事到史略从治学到人格(第4页)

王:对。

于:他这个境界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王:境界不一样。就是说,实际上绝大多数人是跟着中国社会的潮流走,跟着中国文学的潮流走的。北岛是独立地开创了一个时代,时代是跟着北岛走。当然,不是说永远地跟着。

于:对,对,对,对。

王:至少是在朦胧诗时代。

于:他是站在前沿的。

王:他是站在前沿的。他呼唤出了,重新呼唤出了新诗。其实你想呀,在现代,应该是从我自己的感觉,我还是觉得艾青,艾青算一代,算他们那一代的代表诗人。也算新诗。

于:《大堰河,我的保姆》《我爱这土地》。

王:对,是的。

于:都很好,我也很喜欢。

王:就是,新诗有了这么一个代表,表现了自己,尽管它的成就还不如传统的诗歌——传统诗歌毕竟两千多年了,是吧?

于:没法比。

王:没法比。这个没法比。但是它到底还是把中国的诗歌带入了一个新的时代。那么,第二次开创了一个新时代的,就是北岛,就是朦胧诗人。我在那个时候,在当时看到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北岛。

北岛从历史的角度看,我觉得应该是值得大书特书的一个人,因为他是开创时代的人。大家都知道,改革开放是邓小平开创的。其实呢,这个时代我还是觉得是他们共同开创的。因为我是从这个历程里走过来的,在整个“**”当中,我们都是有话要说的,只不过是没法说。邓小平还没有复出的时候,朦胧诗就出来了,是邓小平呼唤出了北岛们,还是北岛们呼唤出了邓小平?从这个角度你就可以看出,文学在中国,虽然一向是被不公平对待的,但还是起到了很大的历史作用。人们一向把政治家当作这个社会的领袖,而实际上,现代性的一个最根本的标准发生变化了。传统社会是政治社会,永远是政治人物在开创时代——二十四史、二十五史讲的都是那些帝王将相,这你不能不承认。那时候开创时代的不是政府,那是唐太宗,是吧?

但是到了现代社会,开创时代的是知识分子。这个知识分子包括自然科学和文学艺术两个方面。任何熟悉外国的文学文化史的人都知道,文艺复兴的主角就是这两类人。这两类人实现的是什么?实现的是对传统社会的一种点化、一种解放。到最后,推动启蒙运动的就是这些知识分子。他们颠覆了政治统治的绝对性。而在中国,政治就是社会事业,政治家是中国一些杰出的知识分子从事的一种职业。因此,到了现代社会,若你还总把政治家当作整个社会历史的创造者,而把其他人都当作他们的附庸者、随从者,这本身就是非常陈旧落后的观念。

于:王老师您再尝尝这个。嗯,好吃——邓小平在“**”的时候,下放到江西,好像还住在一栋楼里,一家一个小楼,所以给他的还是特殊待遇。

王:对,我上那儿去过。在那儿,走过他经常走的那条路。是,邓小平是有他的历史功绩的,关键看你用什么样的文化思想来看待这个人。他在政治上结束了一个时代,开创了一个经济的时代。他呼唤经济,经济就构成了现实政治的一个因素。这个经济是用政治呼唤出来的,不是由经济自身发展出来的。而在当年的英国,新生资产阶级抛出了自己的哲学思想,把自己的思想表现在社会上,这种思想就适应了当时新生的资产阶级的要求,两者遥相呼应,经济就在社会文化的基础上发展了起来。

中国是让一些人发财,让这些人先发起财来,对社会的伦理道德、法律和政治原则肯定就会有一个破坏性的而不是建设性的影响。而西方的经济发展,它首先是一个思想的建设,它促进了思想的发展,思想也就给予这些资产者以合法的政治地位和文化地位,给予了一个肯定。

于:所以它的中产阶级就是一个稳定的力量。

王:对,对。是它自身发展起来的。而中国的中产阶级实际上是被政治家栽培起来的,有一些是自己闯出来的。它就不够稳固,也会随时遭受打击。

于:对了,王老师,您现在开始写回忆录了吗?

王:我……

于:我觉得您应该写了。我觉得您出院以后,写吧。因为您走过的路很有回顾的价值:第一,在中国的学术建设进程里,您代表着最正统最正规的那一部分,您是新中国第一个(现代)文学博士;然后您从硕士论文开始,也一直都是最正规的。

王:没有,没有。

于:就是,整个学科,您可以去回忆。您既走在思想的前沿,同时又很稳健,回忆起来应该是非常有意思的。王老师,您应该写。

王:但是,现在吧……

于:写吧。我觉得您现在写什么呢?不要想着能不能发表,也不要想其他的。您现在只要把该记录的记录下来,早晚会有发表的某一种方式。但是我觉得您得写。就像钱锺书,他那么多的笔记,结果杨老太太最后把它们全出出来了——没形成正式的文,以笔记的方式也都出出来了。可是您想想,咱们最重要的就是这个结晶啊。王老师,像您思想密度这么大,总要形成文字的。您在现在这个年龄,是该总结一点儿什么了。我跟谢冕老师也说过这个。我说:“谢老师,您少开点儿会,多写点儿东西。”然后,您知道他跟我说什么?他说:“我不是王蒙,王蒙他吃饭跟谁坐哪个桌,说什么话,他都能记住。我什么也记不住。”我说:“王蒙可能是记了日记。”

王:其实在性格上,在内在性格上,我比谢冕老师明显进步了。他是搞当代,他是搞诗歌,我是搞现代,我是搞鲁迅,但是我们俩没有什么交集,我们也就是有一些观点还……只是说法不一样,但是互相是尊敬的。其实我的内在性格,我在初中的时候,跟现在不是太一样……我们这一代经历过太多的磨难。

于:但是您知道,王老师,您跟他和他们又不一样的是什么呢?您走的是一条正规的学术的路。就是“**”以后,您是正正规规地上了硕士,上了博士。您看,您1941年生人,钱理群老师1939年生人,洪子诚老师也是1939年生人。您实际上呢,跟他们年龄差不多。您的资格,跟他们是一样的。但是您当年又是以一个青年学者的身份出现的,因为您走的是正规的学术路径,您是科班儿。所以呢,您是两套鞍鞯,您写出东西来一定会更加地有意思。您一定要写,王老师。

王:我就觉得我一生没有做过那么多的……

于:您做的是范例,真的是范例。南方您又待了那么久,又有了不一样的视角。我觉得王老师您的当务之急,是用未来几年的时间写回忆录。

王:现在没有那个精力。

于:不是,现在得写,这个精力就是抢出来的。王老师,我认为您现在,如再集中去写一本书,像什么学术随笔,也有意义,但是我觉得您过去累积的那些书也够多了——我个人就特别喜欢您那本《说说我自己——王富仁学术随笔自选集》,那里头有很多框架什么的,您都能把它给介绍出来,供人借鉴;我也很看重您那本《呓语集》,您当时是在韩国还是在哪儿隐居的时候写的,密度多大呀,后人也可以从里面汲取很多养分。您现在缺的是回忆录,您必须有一本回忆录。

于:这是您的当务之急——您得写,王老师,您要写。

王:要写这个回忆录,得有关系,得有故事。但是我从来不跟人家交往,我不好跟人家交往,没有什么故事可说。

于:总有交往吧,有交往的就可以写啊。把您能回忆的那部分回忆出来,您整个学术的路怎么走过来的,和单演义老师、李何林老师、杨占升老师他们的交往——陈福康是您师弟,对吧?

王:对,对。

于:也可以写写他。

王:呵,呵,呵。

于:他那个路子挺别致的。还可以写写跟黄子平、钱理群他们的交往——您不是还参加了陈平原的婚礼吗,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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