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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生态文明的工业是生态工业（第1页）

四、生态文明的工业是生态工业

工业文明最显著的特征就是其物质生产的高效率和高水平。在技术上，工业文明走过了机械化——电气化——自动化的历程，如今正呈现智能化的发展趋势。在欧洲殖民时期，或在欧美工业化早期，工业文明曾带来了对所谓“落后民族”的掠夺、杀戮、欺凌、压迫和剥削，曾导致了两次世界大战。但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工业文明的发展在人类共同体内部展现了较多的积极成果。例如，由于物质丰富，发达国家几乎已没有人饥寒交迫，“冷战”结束后采纳了市场经济的国家，如中国、东欧各国和苏联分裂出的各国，也可望逐渐战胜贫困。如果国际秩序进一步调整，还可望帮助非洲逐渐战胜贫困。这与古代社会大灾之年饿殍遍野、人与人易子相食的惨状形成鲜明对比。就在1978年以前，中国还有大量人口处于极度贫困之中，甚至有不少人饥寒交迫。1978年改革开放以来，中国人均收入逐年增长，如今几乎人人有手机，家家有电视、电冰箱，有轿车的家庭也越来越多。这是40年来快速工业化的结果。

使人类摆脱贫困的是现代工业，使人类深陷生态危机的也是现代工业。建设生态文明要求我们对现代工业进行根本性的改造：从污染环境、破坏生态健康的工业走向环境友好的、维护生态健康的工业——生态工业。

现代工业之所以导致了空前的环境污染，就因为现代人在大量生产、大量消费的过程中必须大量使用矿物能源和资源，还因为在无止境地追求财富的过程中，人类过多挤占了野生动植物的生存空间，即过度开发了土地（包括大量的荒野地）。于是，现代工业的全球扩张导致了全球性的环境污染、气候变化和生态破坏，使人类文明面临崩溃和灭亡的深重危机，即陷入不可持续的危险。

极端生态主义者认为，工业与生态保护是彼此冲突的。工业生产的根本特征就是标准化、高效率、大批量，即工业生产必然是不断增长的大量生产。资本推动下的大量生产必然要求全民大量消费，于是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制度和媒体都必然激励人们大量消费。因为只有这样，大量生产出来的商品才能卖得出去，资本才能周转、流通，经济才能增长，资本持有者（既包括企业家、金融家，也包括普通股民）的资本才能增殖。根据现代发展观，也只有这样才能最终使贫困人口趋于消失，即让所有人都能过上体面的生活（拥有超过贫困线的收入）。以目前的能源结构，只要人类不改变大量生产、大量消费的生产—生活方式，就肯定改变不了大量排放污染物的现状。所以，工业与生态健康是不能兼容的。但已享受了工业文明物质富足的人们绝不愿意退回到农业文明。超越工业文明的生态文明还要不要工业？要！那么现代工业经过何种改造才能纳入生态文明？

首先，必须明晰物质经济增长的极限。我们必须明白，地球生物圈的承载力是有限的，它既不可能无限容纳污染物，也不可能支撑不断增长的人口的不断增长的物质生产和消费。

其次，必须实现工业生产的清洁化、低碳化、生态化，必须发展清洁能源、清洁生产。

最后，必须促进循环经济的健康成长。循环经济通常被界定为3R经济，3R是减量（Reduce）、再利用（Reuse）、循环利用（Recycle）。减量置于首位就意味着，为使工业生产不再污染环境、不再损害生态健康，人类必须减少物质资源的使用量。

工业生产的清洁化、低碳化和生态化都要求有指导思想和技术上的提升，简言之，生态工业是比现代工业更高水平的工业，但其物质生产的产量是有极限的。

当代信息技术或数字化技术的飞速进步为发展超越现代工业的更高水平的工业提供了技术条件。如今的数据中心仍然能耗很大。将来若能大大降低数据中心的能耗，则数字化技术可为节能减排做出重要贡献。

工业生态学试图综合运用现代物理学、化学和生态学的原理和方法，把既有的污染环境的工业体系改造成像生态系统一样的不再污染环境的工业体系。其初衷是让工业体系使用“更少的资源，对生物圈造成更小的影响，但产出更多的财富和物质”[13]。可见，工业生态学研究者认为，生态工业可确保人类的大量消费，人类不必为保护环境、维护生态健康而减少消费。用工业生态学研究者的话说就是，“可持续战略并不主张放弃舒适，放弃技术进步，甚至也不主张放弃赶时髦。”[14]

工业生态学研究者不像多数生态主义者那样认为工业生产是与生态学规律不相容的，而认为工业体系是“如同生态系统一样的物质、能量及信息的流动和储存”[15]。欧洲工业革命以来的工业系统之所以严重污染了环境，主要因为没有处理好生产、消费等环节所产生的废弃物，而后来对污染的末端治理则非但不能治本，连治标也难奏效。但如果按生态学原理改造整个工业体系，即把既有的工业系统改造成生态工业系统，就可以继续确保物质财富的充分涌流。

改造既有工业体系，建设生态工业体系的战略包括四个方面：“将废料作资源重新利用；封闭物质循环系统和尽量减少消耗性材料的使用；工业产品与经济活动的非物质化；能源的脱碳。”[16]显然，生态工业构想包含循环经济。其中“工业产品与经济活动的非物质化”一项特别值得重视。

物质和能量守恒原理是工业生态学自觉遵循的基本原理。工业生态学指出：越来越多的人口想享受高水准的生活，又想把对环境的影响降到最低限度，就“只有在同样多的，甚至更少的物质基础上获得更多的服务和产品才有可能。这就是非物质化思想，其宗旨用别的词汇来表达，就是提高资源的生产率。”[17]也可以说，非物质化就是提高资源利用率，即在不增加物质消耗甚至减少物质消耗的前提下，让人们获得更多的服务和产品。

工业生态学探讨了经济生活中不同环节及不同方式的非物质化。

随着技术的进步，人们生产同样多的产品，将使用越来越少的材料和能量。例如，因为用各种聚合材料代替钢板，汽车底盘的重量大大减轻了；用光纤代替铜线，25千克光纤的传输功能与1吨铜质线材相当，而且生产光纤与生产铜质线相比，只需5%的能量。这种非物质化被称作“物质转换”。很多地方的农业大量使用杀虫剂，在通常情况下为确保杀虫效果，总要多使用一定数量的杀虫剂。如果虫害实时观察和预警机制相结合的信息系统可以让农户在合适的时机严格使用所需的杀虫剂剂量，则可以降低杀虫剂使用量。这种非物质化方法就是“信息替代”的方法。[18]可以预计，智能化技术和信息技术在这方面将大有作为。

当然，不仅产品可以非物质化，服务也可以非物质化。如今，运输、旅游、娱乐、教育、电信等所引起的物质和能量流越来越大，这些行业也必须非物质化。其中运输业的非物质化尤其重要。

集约使用资源是最好的非物质化战略之一[19]。现代社会运转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公路、铁路、电力、通信设施（如网络）等基础设施。在基础设施层面上的资源集约使用，对比于简单的物品非物质化，是一种系统化的非物质化。

工业生态学构想不仅涉及工程技术，也涉及营销、管理、社会制度等。工业生态学研究者对“唯生产力论”有所批判。他们认为，200多年的工业体系在不断改进，“其目的是优化生产：更多的原材料，更多的物件，更多的产品”。这就是通常所说的线性经济：更多的原材料——更多的产品——更多的废弃物。空前严重的污染就源于这种经济。生态工业将“不再主要是为了生产与销售新产品，而是为了提供高质量的综合服务，也就是说，对于一个真正的服务经济社会来说，资源和物资的最优化使用将是财富的发生器”[20]。从以生产和销售产品为主，到以提供优质服务为主，除了需要技术创新之外，显然还需要营销、管理和经济政治制度方面的创新和变革。苏伦·埃尔克曼以复印机巨头之一施乐公司（Xerox）为例，说明了这种转变的可能。该公司后来不再生产“新的”复印机，而改为实施一种“再造”战略（remanufag），其主要内容是以服务（高质量的复印），而不是以生产新的复印机来优化公司的销售。埃尔克曼认为，施乐公司示范了一种新经济——职能经济（funaley）。职能经济社会的基本原理是：“增加财富，但并不扩大生产。”[21]

由生产本位的经济走向职能经济要求人们价值观念的转变：由优先重视交换价值转变为优先重视使用价值。即企业“不再是推销产品，而是推销服务。换句话说，就是出售设备的使用，而不是设备本身。使用者从此成为中心经济人，而不再仅仅是一个购买消费者。使用者无须购买和拥有物质的设备，他只需在一个为满足其需要而组织起来的体系中支付服务费就可以了”[22]。如今在中国许多城市中盛行的共享单车正是这种经济的具体体现，人们也称此为共享经济。当然，共享经济在中国也刚开始萌芽。

工业生态学研究者对技术进步可为非物质化做出的贡献怀有无比乐观的信念，他们预测：“随着再循环技术的完善，随着环保设计方法等的发展，产品和生产方式的非物质化倾向将进一步加强。在这方面，纳米技术是可能非物质化的强大因素：从原子和分子的层次上进行生产控制，可以获得今天近乎只能幻想的超净（超强、超轻等）的新材料。”[23]

自“鸦片战争”以来，工业化一直是中国人的梦想。现在中国已成为“世界工厂”，欧美各国市场充斥着中国制造（Madeina）的商品。但我们在尝到工业化的甜头的同时，也尝到了工业化的苦头——严重的环境污染。为摆脱严重的环境污染，我们必须下决心改变产业结构，实现工业的生态化，建设生态工业体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