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每晚在宴会上时,都能看到他出现,”提摩西毫不掩饰自己把宴会上的所有人当做观察对象的做法,“有时候我靠近他,发现他并不真的耽于玩乐,而是……”
“而是?”科尔温眯起眼,他心中有了想法,但他却没有打扰提摩西的思路。
提摩西憋了半天,才说:“而是好像在把这件事当做一项课后作业去完成。”
这听起来实在荒诞,而且看样子,布鲁斯·韦恩本人对此并不知情。
科尔温今天的到来让提摩西有了一个宣泄的口子,能让他把这些结论说出来。
提摩西对此不知为何产生了一丝忧虑,他隐约觉得这件事背后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然而有问题的并不只有布鲁斯·韦恩一个人,他的目光上移,看向手肘撑在栏杆上的科尔温。
还有科尔温,这位神秘人物有没有注意到自己身上的问题呢。
从提摩西在他与布鲁斯·韦恩的交流上明显看出的事是,科尔温对所有事都保持着一种超然物外的态度。
那种态度,就好像在告知外人,自己并不是科尔温·韦恩一样。
科尔温站在那里,安静的看着窗外,并没有在关注提摩西。
顺着科尔温的视线看去,提摩西看到了巨大的天穹,那深色的,有着巨大圆弧的夜晚纯粹得一如既往,没有星星,没有云,没有任何光亮,仿佛某只巨大的手笼罩住了这座罪恶的城市。
提摩西悚然打了个哆嗦,他不知道自己的这灵光一现是否准确,只觉得自己就好像撞上了某种庞然大物似的东西,那是某种混沌的,人类所不能解释的真实。
不能细想,提摩西告诉自己,人类短暂升起的好奇心瞬间消失殆尽,这个聪明的孩子在某种力量的敦促下又变回了原本沉寂的样子。
但是突然,科尔温低下头,他说:“课后作业?这个形容可真不错。”
他黑色的瞳孔不比这黑色的天空浅上多少,此时他盯着提摩西,语调轻快地说:“不过我也有些问题想问你。”
科尔温看着提摩西:“当然了,我只是个发问者,并没有问题的答案。”
“人总是有无穷无尽的问题,但有些问题能够帮助我们解答这个世界的疑惑,从而进一步掌握世界,”科尔温问,“但我想问的问题很简单,那就是你有和宴会上的其他人聊过这些吗,你观察了那么久的韦恩先生,为什么只告诉我这件事呢。”
当然是因为你问了这个问题。
不,不对,提摩西立刻意识到科尔温所说的不是这个意思,科尔温固然坦诚,让他有一种将所有事都说出来的冲动,但他们二人真的熟悉吗,那些道听途说难道要比每晚所见到的真人要真实得多吗。
为什么提摩西没有对其他人坦诚过这些事?
因为科尔温足够坦诚?不,科尔温真的真诚吗,他为什么对自己如此熟稔?
怀疑一旦开始,对这个荒诞世界的无数问题便已出现,诚如科尔温所说,在宴会上见过无数次的布鲁斯·韦恩难道不比只出现了一次的科尔温可靠?
但是提摩西就是在科尔温这里吐露了这些。
此刻,他已经陷入了对自我的怀疑之中。
科尔温没有再说话,他离开露台,望向下方的人群。
提姆,他了解他,他从不是个听话懂事的性格,在科尔温被对方反复试探的一段时间里,科尔温就知道布鲁斯带回来的孩子没一个简单的。
假如说科尔温为了瞒住自己的秘密藏了九个心眼,那么提姆日常生活中毫无疑问留有十个心眼,他很机灵,比科尔温要机灵的多,若是有人敢算计他,那算计他的人必定会品尝到千百倍的代价。
本来科尔温也做好了付出一点代价的滋味。
但是现在看来,对方所发现的问题要比他所想的要大,那么问题来了,在这个荒诞但又真实的世界里,到底是有着另一个世界记忆的科尔温问题要大一些,还是对这个世界开始产生疑惑,但此前浑然不觉的提摩西问题更大一些呢。
又或者……科尔温将视线下移,落在提摩西之前提到的父母身上,久久凝视。
还是曾经记忆中已死的人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震撼比较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