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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 夷夏之辩与佛道之争(第1页)

第二节 夷夏之辩与佛道之争

佛教自两汉之际传入中原,到魏晋南北朝时期已是发展迅速。与此同时,道教由于自身的变革和上层统治阶级的支持,也取得了较大的发展。为扩大各自的社会影响,争夺作为正宗思想文化的地位,佛教与道教之间展开了激烈的争论。由于佛教为外来文化,道教为本土文化,遂使这场争论又蒙上了一层民族色彩,变成了夷夏之辨,成为魏晋南北朝时期文化争鸣的又一焦点。

一、佛道相争之先声

以夷夏之辩为内容的佛道之争,主要发生在南北朝时期,而其先声,则可以追溯到东汉后期。

汉末牟子著有《理惑论》[22],以中国传统观念对佛教进行了阐述。在这部以问答形式写成的著作中,牟子多次给佛教披上了道家的外衣。如说佛乃道德之元祖,佛教讲究清躬无为,并不厌其烦地多次征引《老子》以证其说。但同时,牟子又对道教的羽化成仙、长生不死之说进行了驳斥,认为全是虚诞之言,不值一信。这种情况,既反映了当时人们对佛教还不甚了解,视佛教为道家的一个派别;也说明佛教传入中土之初,便与道教产生了矛盾,在争论着到底是佛为道德之祖,还是道化佛教。而在“问”者的话中,更是直截了当地提出了只闻用夏变夷,未闻以夷变夏,岂能舍周、孔之道,学夷狄之术。可谓开夷夏之辩、佛道之争风气之先了。两晋南北朝的佛道之争不过是这一先声的继续和发展。

汉桓帝时,襄楷上疏,不仅将佛道视为一体,都是崇尚清虚无为,好生恶杀,省欲去奢。而且认为佛教乃老子入夷狄所化。逮至西晋,道士王浮作《老子化胡经》,攻击佛教,与沙门帛远一争邪正,从此展开了佛道之争。

十六国时,后赵中书著作郎王度上奏石虎说:佛教来自西域,属外国之神,华、戎制异,夷、夏有别,汉代传入中原以来,只是让西域人立寺礼拜,汉人不得出家。建议石虎下诏禁止国人到寺庙中去烧香拜佛,凡有出家者,令其还俗。然而王度没有想到,出身羯胡的石虎并不讳忌自己的民族成分,反而认为自己既是胡人出身的皇帝,理当敬祀“胡神”的佛。下令不论汉人,还是蛮、夷少数民族,凡愿意事佛者,悉听其便。王度挑起的一场夷夏之辩以流产告终。

刘宋太始三年(467年),江南著名道士陆修静奉诏入京,途经九江时,九江王问陆修静“道佛得失异同”,陆修静以“殊途一致”相答。及至京师,宋明帝又先后两次集玄、释、道之人,相互辩难,当争论谁先提出三世轮回之说时,佛教徒纷纷抗议道教袭取佛教之说,而陆修静则争辩说《庄子》已云“方生方死”,只不过言约理玄,世人未曾醒悟而已。

尽管佛道之争自汉末魏晋以来从未停止过,但由于其时佛教正处于在中原扎根发展阶段,道教也忙于自身的改革与完善,加之社会局势动**,战乱不断,因此,佛道之争只是断断续续地进行着,尚未演成大规模的激烈相争。及至南北朝,随着社会政局的稳定和双方力量的发展,终于爆发了大规模的佛道之争。

二、《夷夏论》与南朝的佛道之争

汉魏两晋时期时隐时显、时断时续的佛道之争,到南北朝时分别在南北两地展开了大规模的佛道之间的大辩论。在南朝,这场争论源起于顾欢所写的《夷夏论》。

顾欢,字景怡,吴郡盐官(今浙江海宁)人。其祖顾纠于东晋安帝隆安年间因避战乱迁徙至此,家世贫寒,祖、父皆以务农为生。顾欢从小好学,因家贫无力供其上学,顾欢便在乡中学舍的墙边听讲,8岁时已能背诵《孝经》《诗经》《论语》。及长,更是笃志好学,白天躬耕田亩,晚上燃糠自照诵读。20多岁时,师从雷次宗习玄学和儒学义理。母亡后立志隐居不仕,于剡县(今浙江嵊州)天台山开馆授徒,受业者常近百人。齐高帝萧道成征其为扬州主簿,顾欢以“山谷臣”自称,上表辞谢不受,并进《政纲》一卷及其所撰《老子道德经义疏》,携齐高帝所赐麈尾、素琴而归。永明元年(483年),齐武帝又征召顾欢为太学博士,仍不就。年64卒,“身体香软,道家谓之尸解仙化焉”[23]。顾欢不善谈辩,长于著论,齐武帝诏其诸子撰顾欢《文议》30卷。

关于顾欢的身份,历来史家多称他为道士,而《南齐书》仅云其“隐遁不仕”[24]。其实,从史书记载来看,顾欢的思想是很复杂的。他自幼即习儒家经籍,从齐武帝欲征召其为太学博士一事可见顾欢的儒学修养甚高。他又师从雷次宗研习玄学,曾与孔珪共谈《四本论》,条分缕析,辨其不当,并作《三名论》以正之;他还曾注王弼的《易注》,说明顾欢亦精于玄学。顾欢的老师雷次宗曾是东晋名僧庐山慧延门下贤士之一,后又回庐山,耳濡目染,顾欢当亦受到佛学的影响。当然,顾欢信奉的主要还是道家思想,他雅好黄老之学,曾著《老子道德经义疏》。因此,他虽熟习儒学,并没有成儒学之士,虽精于玄学,也没有成为玄学之士。而是与奉道家学说为经典的道教之士往来密切,为五斗米道徒杜子恭的玄孙杜京产拣选道教经籍。显然,尽管顾欢未必出家成为真正的道士,但他与道教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当顾欢见当时佛道二教互相诋毁非难时,便撰写《夷夏论》,详辩佛道二教的是非异同与高下优劣,并由此而引起了佛道之间空前激烈的一场大辩论。

《夷夏论》的论点主要有四:

其一,佛道同源。中国自三皇五帝以来,只有老庄之道和周孔儒学,并无佛教,佛教乃是老子入天竺化胡成佛,才兴起佛教。如果孔子、老子不是佛,那么还有谁能称为佛呢?因此,“道则佛也,佛则道也”[25]。佛道二教起源相同,并无二致。

其二,佛道术异。佛道虽则同源,都是圣人用以教化众生,劝善戒恶,但教化的对象不同,所用的方法也不同,因此佛道术异,道教教化的华夏之人,华夏风俗是民风淳朴,遵行礼教,谦让温良。所以圣人以道教养生仙化之术、精微质朴之道,使华夏之人全形守礼,自然无为,止于至善。佛教教化的是西戎群夷,戎夷风俗是胡服鸟语,蛮荒无文,人性凶恶。所以圣人教以佛教的涅槃灭度之术,勇猛破恶。“佛是破恶之方,道是兴善之术。兴善则自然为高,破恶则勇猛精进。”[26]夷夏之人性有差异,佛道之术也不一样。

其三,佛道之用不能相混。佛道虽然都是教化众生的,但夷夏之人性有别,不能相互混用。其理如同舟、车虽然都是载人致远的交通工具,但舟只能航行于江河之中,车只能行于陆地之上,两者无法更换。“虽舟、车均于致远,而有川、陆之节;佛、道齐乎达化,而有夷、夏之别。若谓其致既均,其法可换者?而车可涉川,舟可行陆乎?”因此,佛道二教“各出彼俗,自相聆解”[27]。绝不应将出自戎夷之地的佛教用于教化华夏之邦。

其四,舍华效夷,义将安取。既然佛道之用不同,那么,中国人就不应该信仰佛教。因为佛教倡导的剃发旷衣,毁貌易性,弃绝妻子,断绝宗祀的行为完全违背了华夏的传统礼仪,是“悖礼犯顺”,舍华效夷,义将安取。那些无知的刻舷沙门、守株道士之间互相争论不休,而恰恰没有搞清楚佛道二教“本同俗异”[28]的道理。佛道二教的优劣高低,乃是不辩自明、显而易见的。

顾欢的《夷夏论》将佛教贬为夷狄之教,加之使用了诸如“狐蹲狗踞”一类近乎谩骂的刻薄词语侮辱佛教。因此,《夷夏论》一问世,便招来了佛教徒的强烈反击。司徒袁粲首先化名道人(佛教徒之称)通公,著论反驳。

袁粲的文章从三个方面反驳了顾欢的观点。其一,佛祖释迦牟尼的诞生早于老子,并非老子入西域教化后才有佛教,老子化胡一说毫无根据。其二,孔子、老子、释迦建立的教理完全不同,孔、老以治世为本,而释氏强调以出世为宗,二者之道不同,根本就谈不上同源异俗。何况,道教追求羽化成仙,结果却难脱白首老死。佛教追求泥洹灭度,能使人了却尘世俗缘,脱离生死,湛然常存。若以此论优劣高低,则显然是佛优于道。其三,中西风俗确有差别,但佛教在中国传播,并不强行要求遵行西方风俗。至于有些礼仪,如膝行为礼,三绕为虔,是古人即有之礼,与佛教的传播无关。中西风俗的差异,不会妨碍佛教的传播,也不会引起混乱。

针对袁粲的反驳,顾欢再次著论,坚持自己的观点。其一,道先于佛是不争之事实。道经完成于西周,佛教东汉时才传入中土,道教比佛教早八百多年,显然是道先于佛。其二,华夷风俗确有善恶之分。戎夷之地,习俗强犷,礼仪不同于中华,佛教产生于夷地,正说明戎夷之俗凶恶;道教出于华夏,正说明华夏风俗至善。因此,佛教劝人为善的道理可以听取,但佛教的那些仪规,则绝不应该接受。其三,佛道二教文质有异,但道教执本以领末,佛教救末以存本,同源一致。其四,神仙是大化的总称,一些人以服药延寿,寿尽自然死去,这些人只能算是修考之士,并非神仙之流。

在顾欢与袁粲尽开争论的同时,其他佛教徒也纷纷发表议论反驳顾欢,据今本《弘明集》所载,有明僧绍作《正二教论》,谢镇之著《折夷夏论》《重与顾道士书》,朱昭之作《难夷夏论》,朱文之作《咨顾道士夷夏论》,释惠通的《驳夷夏论》,以及释僧愍的《戎华论》,等等。

明僧绍,字承烈,平原鬲(今山东平原南)人。宋、齐两朝曾多次委以官职,均辞谢不就。早年曾于崂山聚徒讲学,晚岁好佛,栖身于南京摄山栖霞寺。顾欢《夷夏论》问世后,明僧绍即作《正二教论》,逐条驳斥了《夷夏论》的观点。

关于老子入天竺化胡成佛之说,遍览阐述道家宗旨和敷玄之妙的老、庄之书,从未见到有变幻形状的奇闻怪异,考之事实,年事并不相符,纯粹是无中生有的荒诞之说。关于佛道二教之源。释迦牟尼创立佛教,讲究圆应无穷,通过练精研照,精深所会,明因果之报。道教则教极浇淳,不议殊生,可为帝王之师。因此佛道二教各有其义理。关于华夷异俗。虽然华夷习俗有所不同,但就教化而言,其理相同。圣人之说,并不以华、夷有别而受到局限,佛教乃明神道之所通,处处可用,并不拘泥于地域的不同而削弱作用。关于道家仙化之说。道教宣传长生不死,然道教所说的服食金丹,羽化尸解,验之事实,并无人见之。至于那些神怪变化,符水咒辞,更是以怪诞惑世。据此,明僧绍得出结论,佛道二教可以兼有所得。道教的真谛并不在于神化无方,济世不死,而是修身治国,绝弃贵尚,浩气养和,就经世治国而言,孔、老学说已达到了极高的境界。佛教弘扬的是尽照穷缘,明彻人生因果。因此,二教的区别在于“佛明其宗,老全其生;守生者蔽,明宗者通”[29]。从上可见,明僧绍在声称佛教高于道教的前提下,仍强调佛道二教可以兼取,儒、道、释三家应该并重。

谢镇之,生卒年及生平事迹均不得考。顾欢《夷夏论》出,谢镇之作《折夷夏论》《重与顾道士书》驳之。其论点主要有二:

其一,佛优于道。道经简幽,学道者难以钻研领会,深究其理;道法以吾我为真实,服食丹药养生,难以长生不死;孔、老主张以全形守祀,恩接六亲,摄生养性,虽为尽美,难称尽善。佛经繁显,信佛者易于学习领会;佛法以有形为空幻,故忘身以普济众生。因此,佛教犹如汪洋大海,其智慧难以说尽,其应迹也难以形测,不但尽美,而且尽善,可见佛优于道。

其二,教化岂分夷夏。佛道二教虽出自不同的地方,但不论夷夏,人之所爱所重却有共同之处。因此古昔一法,万界同轨。何况,真道唯一,法亦不二,既然佛教精深微妙,清津幽畅,那么不分夷夏,都应以此为大道。顾欢既不了解佛教,也不通晓道教,曲解二教,不值一驳。

他如朱昭之的《难夷夏论》对顾欢作了十条驳论。惠通的《驳夷夏论》和僧愍的《戎华论》则以激烈的言辞驳斥了顾欢所引老子化胡说的《玄妙内篇》是伪经,极力贬斥道教的方术、轨仪,乃至服饰打扮的丑陋不堪。

因顾欢《夷夏论》而引发的这场佛、道之争,以夷、夏之辩的面目出现,反映了中国本土传统儒道文化对外来佛教文化的排斥。因此,尽管表面上看起来只是佛、道二教的信徒在争论不休,争论的问题有的也属于曲解,有的则近似谩骂,毫无意义。但实际上却是两种文化形态、两种文化观念的争论。在争论的同时,使更多的人了解了佛、道二教的源与理,推动了佛道二教的相互渗透与融合。

三、《三破论》与南朝佛道之争的激化

在“夷夏之辩”之后不久,又有道士伪托南齐贵族张融之名,发表了《三破论》,挑起了一场更为激烈的佛、道之争。

张融,字思光,吴郡吴(今江苏苏州)人。张融与道士陆修静交往甚密,又长于名家白黑之论,文辞诡激。大约出于这些原因,道教徒遂托名张融,著《三破论》问世,攻击佛教。其三破是指:

第一破,佛教入国破国。佛教狂言说伪,到处建寺立塔,所费无度,聚敛百姓,使得国库空虚、百姓穷困。佛教徒不蚕而衣,不田而食,不娶妻养子,长此以往,国灭人绝。佛教花费巨大,却对国计民生无丝毫益处,比任何灾害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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