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星眠白日里忍着,都是到晚上在被子里哭,他不想让父王担心,所以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只不过被骗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星眠一遍遍告诉自己。
可他年幼的记忆里完全没有关于这种事情处理的办法,除了哭,他不知道该怎样不难过。
撑不过两日,星眠便又病了,额上起了热,府医褚逸也匆匆赶来,说是心神不宁,焦躁不安所至,并无大碍,并警告封衍不能再损身割血,不然他的病情会进一步恶化。
封衍从府外赶回来之后便一直守在星眠身边,寸步不离,将始终低热的星眠抱在怀里哄,到了深夜,才勉强退了热。
星眠闭着眼,眼角还挂着泪珠,皱巴巴的小脸可怜兮兮的。
封衍细心替他拭泪,见他渐渐入睡,就将他放在床铺里,盖上被褥,紧张了一日的心绪终于安定了下来。
松懈下来后,他才注意到脚踏不远处有一个红色的绳结打的平安扣,离床榻有些远,看着像是星眠自己扔出去的。
那几日的事情护卫早就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封衍。
许是看星眠第一次自己交友,封衍不愿去打搅,但内心总有疙瘩,知晓徐方谨扮叫花子这事总要被揭穿,便让星眠自己去面对。不过是见过几面的人,能有多少的感情?知晓自己被骗了,日后才能更谨慎些。
星眠大哭之后回府,封衍还抽出了一夜的时间陪他读书玩乐,让他心里能好受些。若是能将这几日的事情说出来便好了,但星眠什么都不说,故作无事,全部自己憋在心里。见他如此,封衍也不想逼他说。
但封衍低估了徐方谨在星眠心中的地位,几日的功夫,他便让星眠为他茶饭不思,日夜忧虑,甚至又病了。
拿起了绳扣,封衍的手上的力道大了些,他也病着,这几日愈发劳累,也就只能模糊个轮廓,看不太真切。
“青越,你来看,这两个有何相像之处?”
另外一只手拿着了星眠放在床头木匣里的旧绳结。
青染最是心细,仔细对比了两个绳结,面色渐渐沉重,回禀道:
“主子,这两个虽看起来略有不同,但内里的编绳纹理却是一模一样的。”
第23章
久久的沉寂,青染的心不免打鼓。
世子身边的物件自然经过了府医的检查后才能到他手里。他见过承安寺的平安扣,就那几个样式,系上的绳结也简单,他们也没当回事。
且之前的旧绳结一直是世子随身带着的,很少经他们的手。当主子同时拿过这两个绳结让他仔细对照,他才找到二者的相似之处。
见封衍神色不凝,青染轻声问:“主子,可是有事要属下去做?”
封衍将其中一个较新的绳结随意放在了一旁,“研墨,传密信给温予衡。”
纸笺上不过寥寥几笔,笔墨风干之后便置于信函里,青染接过之后便依照封衍的吩咐出门去了。
烛台里微弱的光照亮这一隅,窗外月凉如水,偶听屋外芭蕉叶风拂过时的窸窣声响。
封衍静坐着,温慢的心跳仿若有声,一下一下落在这堂屋内。
这些年来星眠生了大大小小的病,他都陪在身边,每一次都会心悸,有时甚至不敢听他的呼吸和心音,又不得不听,如利剑悬梁,不得安歇。
积玉走后不久,星眠便发病了,彼时求遍名医,皆不可得,眼见着他一日日消瘦却束手无策。为了医治星眠,他远赴西南边域,寻到了此处的巫医。
“违逆人伦,本就荒诞,不若就此放手,往登极乐,你们父子缘分已尽。”
一句话将封衍打入了深渊,他跪于佛前三天三夜,叩问诸天神佛,只求一线生机。
见他强求,巫医便给他一枝百树藤,又亲写了药方给他,但需以血亲之血入药,方能见效。
巫医长叹,浑浊的眼眸多了分悲悯,“但此方有损寿元,终不得长久,不过饮鸩止渴罢了。且这孩子体弱多病,能至舞勺之龄已是万幸。”
“……父王”,星眠细弱的声音响起,接着是一阵的咳嗽声。
封衍从惊梦中猛地醒来,快步起身,也不顾不得被他长袖拂倒的茶盏,跨过里间的门槛,几步的功夫便坐到了床榻边。
他俯身摸了摸星眠的额头,见没有发烫,接过侍女递来的温水,让他慢慢服下。
星眠躺在他怀里,一双干净清澈的眼眸静静看他,小手摸上了他的略有些胡渣的下颌,“父王,你睡了吗?”
“刚睡过了,莫怕。”
星眠抓住封衍的手指,又问了句,“父王,我前几日写的字是不是不好?你不说我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