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溟笑容满面地迎上来:“许久未曾舒展筋骨,向陛下讨教箭法了,臣兄弟二人帐中有投壶之戏,陛下何妨前往?”
山脚扎了一连数十座军帐,桓氏兄弟二人的营帐也在其中,他们兄弟二人都是朱氏所生,必然因为朱氏被逐出大明宫心怀过节。
萧洛陵睨了一眼二人:“二位论辈分,论于陇右的声望,都算朕的叔伯,饮酒一叙即可,投壶便罢了。”
桓氏兄弟哈腰回话:“也好。也好。”
朱氏是节度使的乳母,这二人便等同节度使的结义兄弟,昔年节度使身死,也是这二人稳固军心,扶持于他,在他流落云州的那段时间里,不至于放任陇右大乱。
只是桓氏仗有与节度使的这层恩义,也仗有与自己的这份香火情,并不大虔敬。
但萧洛陵也并未料到,这兄弟二人要引领自己去吃的,并非是什么水酒。
他二人含笑设的是个风月局。
当桓海笑吟吟地撩起帐门时,萧洛陵入内所见,帐中并非空荡无人,只见一身着素服、发簪白菊的女子,席地而跪。
单薄的衣衫轻笼着她梨花枝节般的皓臂,纤长素手从袖口下蔓延而出,将掌心揣的一捧黄色的纸钱,和了泪水一同放入铜盆里。
火光凛然,照着少女苍白秀丽的面容,泪光凄幽,香腮如雪。
萧洛陵没再往前走,但身后,桓氏兄弟二人簇拥上来,各自扼腕叹息,萧洛陵听闻此叹息,便知宴无好宴,此女身世绝不寻常。
他皱了眉,不知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神情已有几分怫然不悦。
“陛下,”桓海蓦地说道,“这是节度使的女儿,是他在世上唯一的遗孤,我们兄弟二人好不容易才将她寻来,她身世可怜,月前丧母,若非这样,她是不愿意同我们兄弟二人走的。”
萧洛陵未动,“朕记得,节度使子女早夭,并未留下任何遗孤。”
桓溟凑了近前:“私生女,自小跟了母亲讨生活,养在外头的。臣等找到她以后,便将她带回了平氏的防风老家,让她认了祖宗。节度使亡故数载,陇右军交托了陛下,只这么一位遗孤,陛下无论如何也得善待。”
那女子闻言,慢慢地仰起面容来,秀雅昳丽的容颜,出尘绝艳。
“拜见陛下,小女名唤夕朝,平夕朝。”
盈盈一福身子,向他跪倒,似玉柳扶风,软嗓细口,一如婉转莺啼。
桓海的视线错也不错地落在萧洛陵的身上,仔细观摩了萧洛陵的反应之后,他轻咳一声,指了柔弱的平夕朝道:“依臣愚见,平娘子应归于陛下才是。一来,陛下深蒙节度使提携宠眷的洪恩,陛下于节度使欲养而不待,这份情义难以报偿,那便不如报在节度使这唯一的后人身上,这二来——”
桓海压低了喉舌,气息放轻,凑近萧洛陵的耳胆大地怂恿:“有了她,陇右军心更稳呐陛下。”
他说话时阴凉的气息,时起时沉。
萧洛陵总算知悉他们兄弟这段时日鬼鬼祟祟地作弄什么了,手掌拂开过度亲近的桓海的大脸盘,居高临下地俯瞰平夕朝:“你想嫁给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