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芙哼唧了一声,眼皮睁也睁不开,然而实在是太臭了,那味道萦绕着她的鼻端,愈发浓厚,终于,她在一阵阵反胃中睁开了眼,挣扎着爬起,入目便是一床快要分辨不出本来颜色的棉被,被头泛着油光发黄,恐怖的味道便是从那里散发出的。
“呕——”程芙翻下了床。
凌云:“……”
他走过去俯身看她,也被臭气熏了个跟头。
在这个临近午时的偏远小客栈里,程芙和凌云心有余悸坐在距离那张床极远距离的两把木椅上,面色蜡黄。
许久之后,程芙才战战兢兢开口:“您不是对路程极熟么,从前经过是怎么住店的?”
观他也是个讲究人,衣领总是洁白无垢,周身清爽无异味,不像是能在这种地方过夜的。
凌云:“没有你,我甚少走这条路,便是走了也是在下一站过夜。”
程芙:“……”
所以他还真没住过。
“让……让您受累了。”她嗫嚅道。
“……”
店家来敲门,弓着腰问凌云可要用饭。
凌云悬着的心尚未落下,瞥见店家发黄的领缘再次揪了起来,“带我去厨房。”
店家:“好嘞!”
那厨房果然与凌云猜度的大差不离,地上好些烂菜叶儿,没个插脚的地方,案板上油腻腻,不知多久没刷的大铁锅里炖着冒热气的咸粥。
他咽了咽,问:“卖我些食材,再找口干净的铁锅。”
店家依言照做,有钱的客人通常都这样,开小灶做好吃的。
他找来了一口干净的铁锅,小是小了点,做两个人的饭食还算可以。
客人有洁癖,全程不许他插手,连洗菜也不许,店家悻悻然抄着手看热闹,只见凌云把菜洗得比他婆娘的脸还干净,码得整整齐齐,又用洗得比他婆娘的脸都干净的菜刀手起刀落把菜切成粗细相等的丝儿。
这功夫,莫非也是厨子。店家探着脑袋瞅,只见他挽起衣袖,露出一双劲瘦有力的小臂,和面揉面,青筋微微隆起,思及他切菜时手背的青筋,是个练家子啊……
店家脑袋一缩,躲在了门后。
过了未正,程芙才等到了今日的第一顿饭,一锅热腾腾的阳春面,里面还卧着两只白白嫩嫩圆溜溜的荷包蛋,一碟清炒菜叶。
简单至极。
程芙端来两只早就过了遍清水的木碗,是他们行囊里的,干净放心。
她先为凌云盛了一碗,又为自己盛了一碗。
凌云扫了眼自己碗中的两只荷包蛋,将其中一只夹给她,“你已经够弱的,再不吃饱,是要累死我吗?”
程芙的脸唰的涨红了,连眼眶都是红的,低头默默吃面。
麻木是因为不敢再细想,不代表她不知自己有多令人头疼,凌云应是恨死她了。
面有一点好吃,比她以为的好吃许多,尽管她是个很能吃苦的人,从不挑食,可是又疼又累的时候能吃到这么好吃的面,还是欣慰的。
用完饭,她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有用,主动收拾碗筷,凌云摆摆手,意思是请她站远些,“当我求你了,你这个样子出去少不得又要给我添麻烦。”
她低头,目光落在粉嫩到与周围人格格不入的指尖上,又想到自己的脸,羞愧得无地自容。
最终凌云洗碗刷锅,还要帮她洗外衣,她蹲在屋里洗换下的小衣。哭泣倒不是因难为情,而是蹲下来的双腿实在是太疼了,钻心地疼,她真的快要疼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