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盏忽而意识到了什么,猛地转头,看向满地残红。
“此阵名为‘同枝生’,是一种极为特殊的命契阵。‘同枝生复死,独留君一枝‘,阵符并非串结灵力之用,而是施阵之人,将对方的命数,劫难转移到自己身上,若遭遇生死危机,则以生命交换相抵。”
“很少人会去主动学这种阵法,段青玄却偏要坚持。我是不明白,他修为这么高,外人难能对他生命造成威胁,这不是活生生将把柄送到仇人手上么?我就好奇问他,结果他人奇怪,答案也很奇怪,废这么老大劲,竟然只求一件事——他说,只要他还活着,黎盏就不可能比他先离开。”柒伶久泗六衫起衫灵
黎盏视线错顿了一下,又问:“那,然后呢?”
“什么然后,这还能有什么然后?”
阮随云坐回窗边,为自己倒茶,学着元真子附庸一下风雅。
少女托手感叹,目光遥遥抛向展露金光的天际,自然也注意不到小徒弟在顷刻间,变得煞白如雪的脸庞。
“——当年段青玄选择去救章唯音,是因为他欠了章唯音一条命,他该还给章唯音,这是他的处事准则,可对黎盏,他却没有一丝犹豫。”
“你师父我是个粗人,不理解是一回事,却也懂得一个最简单的道理,倘若不是真的喜欢一个人到极致,又怎么会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换对方一生平安无虞呢?”
作者有话要说:
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出自《生年不满百》
第37章记忆(十)
得到这个答案,黎盏并不意外,反倒很荒谬的生出了一种意料之中的“果然如此”。
他一直知道,段青玄是个很蠢的人。
比如当年他们还没在一起,常华剑宗的弟子唤他做什么,他都会去帮忙,哪怕很少有报酬,连教人剑法也毫不藏私,哪里像一个应该毫无感情的剑修。
又比如他实在任性,一会要手艺人每日只售卖一个的陶俑娃娃,一会要东洲极北寒渊,千丈崖前的一株冰蓝寒莲摆盘,一会又要天阙城里世家最受欢迎的云霞锦作衣,手艺最好的绣娘以金银双织纹绣。
天下间珍奇异宝,隋侯之珠都要往他手里走过一遭,才能作罢。
也就段青玄蠢,他说什么就应什么。
不懂衣服料子珍贵,但懂人好看,所以要一遍一遍地夸,一件一件地买。
吃不出橘子蜜饯和桃子蜜饯的区别,不懂糖粉洒得多少,要白糖还是红糖,可是黎盏喜欢,那便到处打听果脯蜜饯,每天都换着法喂他,去到什么地方出委托,第一件事就是和人打听:“这里哪家做的蜜饯最出色,要甜得尝不出酸那种。”
大家都说,剑修要无情道最好,这样方能不染红尘,不沾因果,不为外物所忧恼。
段青玄却反其道而行之,他说,我夫人开心最好。
黎盏以为这个程度已经是段青玄的极限了,想不到他还能比自己想象的更蠢一百倍。
倘若不是蠢,一个万众瞩目,前途无量的天才,又怎么会去用一道阵法,把自己和一个整日胡闹的累赘道侣性命相牵,怎么会用自己的身体,去为一个犯下过错的叛宗弟子承担责任。
这般蠢钝如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