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定定地望着。
再没有那个样子的男人,有很好看的侧脸,挺拔的身姿和沉默的身影,小狗的体型并不大,没有矫健的奔跑,也没有飘逸的毛发,更没有摇晃的尾巴和咧开发笑的嘴筒子。
不知道是不是被白塔坊平静的日子浸淫久了,她的心也渐渐变得沉静麻木。
她记得他坐在这里抽烟喝酒的样子,也记得他的神情和话语,甚至记得他的体温和身体,只是想不起来他说喜欢她的情景,觉得他说要结婚的那句话很虚假可笑,甚至记不住他说爱她的情绪。
是这样的。
听过太多次说“你很漂亮”,再如何新颖诚挚的赞美都会无动于衷。
听过太多次的“我爱你”,再怎么说爱也丝毫撩不起心里的半点波澜。
如果一辈子要爱好几个男人的话,她想她爱得最刻骨的人还是欧阳飞,因为他是在她最好年华遇见的人,最冲动要献出自己的人,因为他是小欧的爸爸,因为他死了。
他们可以吵架矛盾,可以相看两厌,可以背叛,可以出轨,可以老死不相往来,可他偏偏死了,死在感情最浓烈的时刻,她又想永远爱他,又忍不住想恨他,恨他草率地结束自己生命,恨他把小欧和她孤立无援地丢下,恨他不够仗义地把后果扔给她解决,而他明明知道她不是痴心长情的人,她是需要他爱她的人,最后只能撕下自己的一块心,陪他一起埋在地下。
往后再遇见什么样的男人,她爱他们的面孔和相处时光,甚过于爱他们的心。
爱好像是被稀释的茶,泡第一壶的时候醇香浓烈,第二壶清甜回甘,等到后面就越来越寡淡,有点甜味解渴就行了。
就像手里的啤酒一样。
黎可把手里的烟蒂扔进了啤酒罐——贺循每次都这样做,是因为他看不见,用啤酒浸湿被点燃的香烟,很安全。
但她能看见。
烟蒂浸湿熄灭,啤酒成了浊液,两者都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扔进垃圾桶。
她好像有颗铁石心肠的心。
成年人的难过没那么深刻,爱也没那么浓烈,好像都是种茶余饭后的闲暇消遣。
她不觉得浓烈,也不觉得深刻,甚至不觉得难过。
黎可翻开了手机,把贺循的联系方式通通删除,站起身来,离开了白塔坊。
她抱起手,走路的姿势很随意,晚风拂过她的长发,连影子都不曾留恋。
对于父母而言,再多的良苦用心都只是为了孩子。
贺邈和清露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地,贺菲早已儿女双全,公司的重担也完全转交到下一代手里,宋慧书和贺永谦的心血和精力如今全都倾泻在贺循身上。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就是这个道理——贺循在潞白的生活已经证实了即便失明他也可以在各方面都做得很好,父母不会态度强硬要求他如何,只是希望引导他慢慢地恢复正常人的生活,譬如坚持眼睛的治疗、正常的娱乐社交、分散精力的生活,健康积极的恋情。
回临江之后,贺循的情绪维持得还不错,心态总体很平静,或者说——
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