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喂了一半无意识塞进自己嘴里,很丢脸地抱着我呜呜哭,搞得我也被你吓哭,我们俩相拥一团,哭声震天。
我希望你现在也有能为你边哭边笑的妈妈,就像苏小娟一样。
你现在一定不叫小娟了。
我希望有人也能绞尽脑汁为你找一个全世界最好的字,给你买零食发卡、漂亮崭新的衣服鞋子、摘星星摘月亮,为你遮风挡雨,就像你抱着我。
他们说往天上传话要烧纸。
我给你发了好多微信。
太想你的时候发颠三倒四的胡话,学做饭给你发我划破的手,但多半是好事:挺多自拍,春夏秋冬的天空和日落,我学着自己租房签的第一份合同,情人节给你买的玫瑰花。
你不喜欢写字,看长篇大论的报纸杂志也容易睡着,照片和语音应该还行,我就当你收到了。
对不起,那时我满心只有自己,没有多去看你。
对不起,你走之后没多久我就结婚了,懦弱地想尽快寻个荫蔽。
我好像比同龄人成熟得晚太多,以前我是不称职的女儿,现在又成了不称职的妻子。
明明答应求婚就是贪图他的身家,交换他来偿清债务、解决问题,可当舅舅被抓到,那些对你早已经无济于事的身后名被澄清,我又可耻地委屈,心里怨他为什么不来得再早一些,好能替我救救你,在无常世事面前留住你。
可错的人从头到尾只有我,该赎罪的人也只有我。
刚准备和他结婚的时候,我给你发消息介绍过他。
他叫许霁青,高二那年来我们班的转校生,和你看不上的周知晏不是一路人。
十几岁时打数学竞赛,大学时和你一样,做生意白手起家,一中建校以来最出名的校友,当年没跟我说过几句话。
如果你在,你估计又要说我从小脑袋不算精明,但在讨人喜欢方面天赋异禀,让小男孩念念不忘哪是什么难事。
但许霁青不一样。
虽然他究竟哪不一样,我现在还概括不好。
婚礼前一晚我梦到你了。
梦见我还小,我们还住在档口附近的老房子。
夜里起风,窗外香樟树影摇曳,窗缝前的碎花窗帘呼呼哒哒地乱飘,我抱着枕头往你卧室里钻。
你说服装仓库里空地少,连排气扇都没几台,年轻时偶尔打包累了会就地躺下眯一会,因为空气太闷了缺氧,就习惯了张嘴睡,落下了打鼾的毛病。
其实我一点都不觉得吵。脱下高跟鞋卸了妆,妈妈的身体在睡衣里显得格外瘦小,鼾声也轻,那是我小时候的摇篮曲。
梦里应该是个夏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