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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番外之公子王孙作庶人（第2页）

“你是在跟我说话吗？”叶欢回头白他一眼，那些个俏姑娘小媳妇都围了过来，尤其那个搔首弄姿被作画的女人直接不忿道：“你这个姑娘怎么说话呢？成天介上赶着来给墨先生来送鱼汤，难不成咸了还不给人说不成？”

叶欢懒得和这些不讲理的市井村妇争扯，看墨啸云仍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她小脸红彤彤的，正欲转身就走，不想那人却走上来一把抓住她的手，然后说了一句话，当街的女人都炸了。

他说：“娘子莫气，为夫这就收了摊子回家陪你用饭！”

饶是墨啸云是个傻子，也看懂叶欢的心思了。

叶欢羞的，整三天没理他。

成亲那日，他问：“此生终老山间，再无旧时繁华，你当真愿？”

叶欢以指封住他唇，一笑如花：“自是愿的！”

她既心悦于他，便要与他一路同舟，俱为忘国之人，新朝之世，能让他们容身的地方本就不多，能得一知心人终老白首，何其幸甚！

墨啸云端来交杯酒，二人交臂饮下，叶欢靠在他怀，问：“当年，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山水间的寒风迎面而来，吹动杏红纱窗，也吹开了多年前的风雨沧桑。

煌煌墨翟，星垂西北，天维地柱，壮哉不世！这是墨氏子孙百年的骄傲。

随着高门外一声声奔号入耳，墨啸云知道，墨氏子孙的骄傲终是遗为了列国尘埃。

他静静抬起手中染血的长剑，昔日白衣少年改戎装，丹青手染乱世血，沙场驰骋，铁骨铮铮，一路浴血至今，终究没保住他想保住的一切。

他闭目，剑锋横指向自己的脖颈，临灭之际被人一刀划落，是大哥的副将，秦琮。

秦琮一身血色，单膝跪在他的面前，“二公子，末将受世子之托，请您为西川王府留一条血脉，别忘了您答应过世子，不论结果如何，都会为他守护高姑娘！”

“大哥呢？”心里虽已有答案，他还是问出了口。

秦琮很长时间一段沉默，他说：“代北大军为萧黎所破，七王俱被宣沐公主所诛。”

他喉间霍然涌上一股腥甜，忍不住在心中痛笑。

好！很好！墨倾岚不愧是墨倾岚，就连他看重的女人也是古来少有的出色！

成王败寇，他们西川王府输得心服口服！

只是大哥啊大哥，你一片痴心守护的女人又可知如今你已魂归九泉，可曾在心里真正念你一分，你在嘲笑墨倾岚的时候，又可曾想过自己？

北原大军攻破西川的时候，秦琮拼死将他带出了西川王府，远远的火光映红他的脸庞，过去的一切终成灰烬。

很多年后，他只身走在陇间，听见有人唱起多年前代北流传的四时歌，他不禁低吟轻和，同唱这一曲黍离之悲，昔日赫赫朝华，飞阁流丹，幕幕重回眼前。

他一路向北，步步是归心。

再次回到西川的那日，濛濛的天空正下着西北少有的毛毛细雨，他看见旧时的宫宇残垣覆满青青苔痕，少年时的旖旎华梦、倚马斜桥已作断壁残垣、黄土一抔，醒时家国俱破，整个西川王府只余残碑无言。

他向父母、大哥和代他死去的秦琮叩了头，可悲不孝子、忘国人，献祭也无，只能在血亲墓前作短暂停留。

离开前他遇到了高品若，那个情愿为所爱落发出家也不肯对他大哥一顾的女子，很多年里，她在墨啸云的印象里都是美丽高贵的，不想多年过去，也如他一般已成枯槁，在她目空一切的眼睛里，他竟难得看到了愧疚。

墨啸风什么也没有说，只身离开了西川。

他该恨吗？

他确实是该恨的，可是漂泊天下的很多年里他早已不恨了。

成王败寇，阖该此理。墨氏之亡是因墨氏子孙无能，护不住自己，更护不住这天下蒸蒸黎庶，乱世有因，可黎民何辜？这么多年他看惯了诸多流离于战火的百姓、典妻的丈夫、卖儿的父母，他们又该去恨谁呢？

如今天下归心，北原一统，世上再无战乱流毒，这个新生的王朝会用自己的方式将西北大地彻底纳入自己的版图，而属于墨氏的痕迹也会随着王朝更迭渐渐消失。

他有难过，也有不甘，更多的还是愿意接受自己的命运，深藏尘世作庶人。

所幸，有人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