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五班那边传来一阵骚动。他们的啦啦队格外卖力,几个穿着短裙的女生正在场边跳着整齐划一的加油舞,为首的一个女孩格外显眼,她身材高挑,模样靓丽,笑容灿烂得晃眼。她手里拿着一瓶水,目光直直地看向三班这边,或者说,是看向顾屿。
“喏,五班的班花,苏晴。”周晓婉用笔帽点了点那个方向,语气平淡地科普,“听说她以前初中就和顾屿一个学校,追过他。”
林未雨的心莫名一沉。
果然,下半场开始后,那个叫苏晴的女孩加油声格外响亮,几乎每一次顾屿触球,都能听到她清脆的“顾屿加油”。五班的防守动作也明显带上了火气,特别是针对顾屿,几次冲撞都几乎到了犯规的边缘。
在一次争抢篮板时,顾屿被对方的中锋狠狠撞倒在地,手肘擦过粗糙的水泥地,立刻泛起一片血红。
“嘟——!”裁判吹罚了犯规。
三班的同学都站了起来,发出不满的嘘声。周浩第一个冲过去,怒气冲冲地就要找对方理论,被顾屿拉住了。
林未雨的心脏在那一刻几乎停止了跳动。她看见顾屿皱着眉,自己从地上撑起来,低头看了看手肘的伤口,血珠正慢慢地渗出来。他没有喊疼,也没有抱怨,只是走到场边,让队医用喷雾简单处理了一下。
沈墨急得眼圈都红了,又想上前,却被周晓婉轻轻拉住了胳膊。“他现在需要的是处理伤口,不是嘘寒问暖。”周晓婉的声音很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
林未雨站在原地,脚像被钉住了。她想做点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她不是沈墨,没有那样理所当然上前关心的立场;她也不是周晓婉,能冷静地分析利弊。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同学,一个坐在看台上的旁观者。这种无力感,像细细的藤蔓,悄悄缠绕上她的心脏。
比赛继续。顾屿似乎被这次犯规激怒了,他的眼神变得比之前更加专注,甚至带上了一丝狠厉。接下来的几个回合,他完全接管了比赛。突破,急停跳投,三分线外冷箭穿心,甚至在被包夹时用出华丽的背后传球,助攻周浩轻松得分。
他像一把终于出鞘的利剑,寒光凛冽,所向披靡。球场成了他一个人的舞台,每一次得分,都是对刚才那次恶意犯规最响亮的回击。九班的士气被打压了下去,苏晴的加油声也变得稀疏落落。
终场哨声响起,三班以十分优势获胜。
巨大的喜悦淹没了三班的人群。同学们冲进场内,围着队员们欢呼。周浩被几个男生抬起来抛向空中,他发出哇哇大叫,脸上却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顾屿被几个人围着,拍打着肩膀。他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喘着气,汗水顺着发梢滴落。他似乎想挤出人群,目光在场边搜寻着什么。
林未雨站在欢呼的人群之外,看着被簇拥在中心的他。阳光在他身上镀了一层耀眼的光,使他看起来如此遥远,如同星辰。那一刻,胜利的喧嚣,同学的欢呼,仿佛都隔着一层透明的玻璃,变得模糊而不真切。她只清晰地听到自己心里,那一声轻轻的叹息,像秋叶落地的声音。
他找到了她想找的人吗?是那个为他准备了毛巾和饮料的沈墨?还是……
就在这时,顾屿的目光穿越了攒动的人头,不经意地,落在了她的方向。
隔着十几米的距离,隔着鼎沸的人声,他们的视线在空中短暂地交汇。
只有一秒。或许更短。
林未雨像被烫到一样,飞快地垂下了眼睑,心跳如擂鼓。她不敢确定他是否真的看到了她,还是仅仅是她这个方向模糊的背景。
当她再抬起头时,顾屿已经收回了目光,正低头系着不知何时松开的鞋带。那个叫苏晴的五班班花,却拿着水和纸巾,穿过了人群,走到了他的面前。
“顾屿,你的手没事吧?擦擦汗。”苏晴的声音甜美,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将纸巾递了过去。
这一次,顾屿没有立刻拒绝。他看了看对方,又看了看自己还在隐隐渗血的手肘,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了那张印着碎花的、散发着淡淡香气的纸巾,低声说了句:“谢谢。”
沈墨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紧紧咬住了下唇,眼眶迅速红了起来,猛地转身跑开了。
周晓婉摇了摇头,轻声道:“襄王有梦,神女无心。可惜,神女好像也不止一个。”
林未雨站在原地,秋日的风吹过,带着凉意,卷起她额前的碎发。她看着顾屿接过那张纸巾,看着苏晴脸上绽放出明媚而得体的笑容,看着周围同学或暧昧或起哄的眼神。
那颗刚才还因那个短暂对视而狂跳的心,一点点地,沉静下来。
原来,球场上划过的弧光,不止有篮球,还有那些无形却锋利的视线,它们交织、碰撞,轻易就能在年轻的心口,留下看不见的痕迹。
阳光依旧明亮,甚至有些刺眼。她眯起眼,觉得这秋日的天光,原来也可以如此,烟雨迷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