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触碰的温度（第2页）

富冈义勇看着她被汗水浸透却依然明亮的眼睛，看着她被水雾打湿的银白发丝贴在脸颊，看着她虽然疲惫却挺直的背脊。他沉默了片刻，像是评估，像是确认，又像是什么更深的东西。

然后，他做了一件让崇宫澪完全意想不到的事。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油纸是浅褐色的，折叠得整整齐齐，边缘已经有些磨损，显然不是新准备的。他走到她面前，将油纸包递到她手里。

“回去的路上吃。”他的语气平淡如常，仿佛在交代一件最寻常不过的事，“糖和盐的比例调整过，能快速补充体力。”

崇宫澪接过，打开油纸，里面是几块浅黄色的糖块，散发着淡淡的梅子香气。她抬起头，想说谢谢，却发现富冈义勇已经转身朝山下走去。他的背影在晨光里显得挺拔而孤独，红绿双色的羽织不知何时又披回了肩上，随着他的步伐微微摆动。

“富冈先生！”她忍不住叫住他。

他停步，侧过半张脸。晨光从左侧照亮他的轮廓，右半边脸仍隐在阴影中，形成鲜明的明暗交界。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安静地等着她说话。

崇宫澪握着那包尚带体温的糖，喉咙突然有些发紧。千言万语涌到嘴边，最后却只化作最简单的三个字：“谢谢你。”

她的声音很轻，几乎要被瀑布声淹没：“为我清理场地，为我准备垫石，为我……刚才的糖。”

富冈义勇的侧脸在晨光中看不真切。他沉默了几秒——那几秒里，崇宫澪看见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像是想做什么，又克制住了。

最后，他只是低低应了一声：“……嗯。”

声音很轻，几乎像一声叹息。然后他转回头，迈开步子，很快消失在林间小径的第一个转弯处，只留下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和仍在空中飘荡的水雾。

崇宫澪站在原地，很久没有动。她低头看着手心里的糖块，看着它们在晨光下泛着琥珀般的光泽。梅子的香气幽幽飘散，混合着山林的气息、瀑布的水汽，还有……他身上那种清冽的、雪松般的余味。

她拿起一块糖，放入口中。酸甜的梅子味在舌尖化开，恰到好处地中和了训练后的疲惫与苦涩。

山林寂静，只有瀑布永恒轰鸣。

而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在这条艰难的道路上，她并非独自一人。

那个总是沉默克制、总是用行动代替言语的男人，正用他笨拙却坚实的方式，为她清扫前路，在她踉跄时伸手，在她疲惫时递上一颗糖。

崇宫澪将剩下的糖块仔细包好，收进怀里。糖块的边缘蹭过胸前衣料，她忽然想起他停在寸许之外的手，想起他克制而尊重的距离。

耳根后知后觉地烧了起来，那热度从耳廓蔓延到脸颊，再蔓延到脖颈。

她提起药囊和水壶，踏上返回蝶屋的小路。

晨光已经大亮，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洒下，在地面投下斑驳晃动的光斑。

崇宫澪的脚步起初还有些虚浮，但随着呼吸调整回平稳的节奏，她的步伐越来越稳。

她走过他清理过的碎石边界，走过他标记过的湿滑地段，走过他扶住她的每一处石阶。每一个地方，她都能在脑海中清晰地还原出刚才的场景——他的手，他的声音，他的目光。

而当她终于走出山林，看见蝶屋熟悉的屋檐在朝阳下闪着温暖的光时，她停下脚步，回头望去。

后山瀑布的方向已经看不见了，只有苍翠的山林和更远处的峰峦。但她知道，在那个被瀑布轰鸣填满的山谷里，有一片被他亲手清理过的圆形场地，有一块被他擦拭光滑的青石板，有三块他精心挑选的卵石。

她还知道——明日卯时三刻，他会再次在那里等她。

带着他特有的沉默，带着他藏于冰冷表象之下的、不容错认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