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玏智嘴角那恶劣的笑意顿时止住。
他缓缓抬眼,目光顺着那只突然介入的手向上移去,正对上林景如沉静的眸子。
下一瞬,林景如手腕忽然一转转,巧劲一施。
陈玏智只觉腕骨一酸一麻,五指倏地松脱。
酒壶直坠而下,在青砖地面炸开一声脆响。
琼浆四溅,浸湿了地毯,也溅上了陈玏智的袍角。
“啊!”
陈玏智痛呼一声,左手猛地甩开被灌酒的花娘,转而抓向林景如的手腕。
“林景如!”他额角青筋微跳,声音从牙缝里挤出,“你又发什么疯?!”
“发疯?”林景如甩开他的手,将这两个字在唇齿间轻轻研磨了一遍,“我见陈公子方才那般‘热情’,还以为你也喜欢被如此对待呢。”
陈玏智活动了下手腕,被捏过的地方阵阵发麻作痛。
“来这儿的谁不是寻欢作乐?你情我愿的事,轮得到你插手?”他目光越过林景如,直刺向她身后瑟缩的花娘,“你来说,本公子可曾强迫你?”
那眼神里明晃晃的威胁,让花娘颤抖着不敢言语。
林景如侧身挡住他的视线,径直接过话头,暗含讽刺:
“你情我愿?若方才那般算得上你情我愿,这世间的官司怕是要少了大半。”
陈玏智冷笑一声,施施然坐下自斟一杯:
“不过一个风尘女子罢了。即便我真用强,又能如何?莫说是她,便是寻常人家的女子,本公子瞧上了也是她们的福分……”
“住口!”
林景如猛然一脚踹在桌腿上,杯盏哐当一声顿时倾倒,酒液流出。
陈玏智霍然起身,死死瞪着她:“林、景、如!”
林景如对他的暴怒视若无睹,强压着胸中翻涌的戾气,声音却因激动微微发颤:
“照陈公子这般说,风尘女子便不是人?还是你家中没有母亲姊妹?”
她眸光如刃,字字诛心:
“若令堂知晓你在外如此作践女子,只怕当年生下你时,就该将你按进水里溺死。”
“你再说一遍!”
陈玏智听到“母亲”二字瞬间暴起,一把揪住林景如衣襟,挥拳就要砸下,被周遭众人手忙脚乱拦住。
场面霎时混乱不堪。
一旁的平淡默默握紧了剑柄,却仍未上前。
“放开!我今日非宰了这杂碎不可!”
“子愚,冷静!”孟志凌按住他手臂,试图将人拉开。
“她辱我母亲!”陈玏智目眦欲裂。
林景如却昂首迎上他的目光:“我何时辱及令堂?我说的,分明是你欺辱女子在先。”
“欺辱?”陈玏智啐了一口,“一个风尘女,也配与良家相提并论?就算她是良家,不过一个女子罢了!”
“砰!”
林景如听到那轻飘飘的“女子罢了”,只觉一股热血直冲颅顶。
好一个“女子罢了”!
难道在他们眼中,女子便算不得人?活该受尽欺辱,困于深宅,不见天日?
若有得选,谁愿沦落风尘供人取乐?
若有得选,她们何尝不想入学堂、行商贾、走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