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姨姥姥!
苏晚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怎么会这个时间过来?太冒险了!万一被还没走远的张桂花他们撞见……
她来不及多想,立刻冲过去拉开院门。
门外,姨姥姥挎着个小篮子,像是寻常串门的样子,但脸上却带着掩饰不住的紧张和急迫。她飞快地朝左右看了看,侧身挤进院子,反手就把门闩上了。
“姨姥姥,您怎么来了?太危险了!”苏晚压低声音,又惊又急。
“顾不上那么多了!”姨姥姥一把抓住苏晚的手,她的手心因为紧张而汗湿,却异常有力。她从小篮子的野菜底下,飞快地摸出一个折叠得整整齐齐的信封,塞到苏晚手里,语速极快地说:
“介绍信,我连夜求大队长开好了!盖了公章的!理由写的是让你去海城探亲,找你表哥陈继军!路费……姨姥姥能力有限,只凑到了这十五块钱和一些全国粮票,你都拿着!”
苏晚握着那个尚且带着老人体温的信封,看着姨姥姥布满血丝、显然一夜未眠的眼睛,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没想到,姨姥姥的动作这么快!更没想到,老人为了她,竟然冒了这么大的风险!
“孩子,别愣着了!”姨姥姥焦急地催促,眼神里充满了担忧,“我昨晚右眼皮直跳,心里慌得厉害,总觉得要出事。你爹和后娘……他们是不是又憋着什么坏了?你这几天一定要万分小心!这介绍信和钱你拿好,藏严实了,有机会就赶紧走!一刻也别多待!”
苏晚重重地点头,眼泪终于忍不住涌了上来,她用力回握了一下姨姥姥的手:“姨姥姥,谢谢您!我……我记住了!”
“好孩子,别哭!”姨姥姥用粗糙的手掌抹去她的眼泪,自己的眼圈却也红了,“到了海城,找到你表哥,好好跟他说明情况。他是个明事理的孩子,会帮你的。以后……好好的,别再回来了。”
“孩子,别愣着了!”姨姥姥焦急地催促,眼神里充满了担忧,“我昨晚右眼皮直跳,心里慌得厉害,总觉得要出事。你爹和后娘……他们是不是又憋着什么坏了?你这几天一定要万分小心!这介绍信和钱你拿好,藏严实了,有机会就赶紧走!一刻也别多待!”
她一边说着,一边飞快地从篮子里又拿出两样东西塞给苏晚。
一件是洗得发白、打了几块补丁,但看起来厚实干净的深蓝色薄棉袄。
“还有,丫头,把这个穿上。”姨姥姥不容分说地将棉袄往苏晚怀里塞,“我听说海城那边靠海,风大,比咱们这儿冷多了!你这身子骨,禁不住冻。”
她看着苏晚那张即便憔悴也难掩丽质的脸蛋,眼中忧虑更深,“你这丫头长得太招眼,穿着破烂点没事,反而安全。
路上千万别打扮,最好……最好弄得灰头土脸的,省得在外面碰见坏人和拐子!”
紧接着,她又掏出一个小小的、用软木塞塞住的褐色玻璃瓶,里面装着小半瓶浑浊的暗黄色液体。
“还有这个,”姨姥姥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神秘的郑重,“这是我年轻时跟一个走方郎中学的方子,特制的药水。你找个机会,偷偷涂点在脸上,会起些红疹子,看起来丑是丑点,但安全!记住,这药水没有一个月洗不掉,你别嫌弃,也别害怕,等到了海城,找到你表哥安顿下来,它自己就慢慢消了。
听姨姥姥的,安全最要紧!”
苏晚看着怀里沉甸甸的棉袄和那瓶看似不起眼却凝聚着老人无尽关切的药水,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
姨姥姥为她考虑得太周全了!从盘缠路引,到御寒衣物,再到用这种近乎自毁容貌的方式来保障她旅途的安全……这份恩情,重如山!
她没有任何犹豫,重重地点头,声音哽咽却坚定:“姨姥姥,我懂!我都听您的!我不嫌弃!”
“好孩子,好孩子……”姨姥姥红着眼圈,最后用力抱了她一下,“快!收拾一下,赶紧走!趁着现在天早,路上人少!”
苏晚不敢再耽搁,将棉袄夹在腋下,那小瓶药水则紧紧攥在手心,像是握着一道护身符。
姨姥姥又仔细看了她一眼,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在心里,然后狠下心,转身匆匆离去,瘦小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晨雾弥漫的村巷尽头。
苏晚闩上门,背靠着门板平复了一下激荡的心情。她立刻行动起来,先将那件厚实的棉袄穿上身,尺寸稍有些大,但很暖和,将她纤细的身形遮掩了不少。然后,她走进屋里,对着水缸里模糊的倒影,深吸一口气,拔掉了那个小木塞。
一股淡淡的、说不清是草药还是什么的气味散发出来。她用手指蘸了一点那暗黄色的粘稠药水,咬着牙,轻轻涂抹在两侧脸颊、额头,甚至鼻梁上。药水触感清凉,很快,涂抹过的地方开始微微发热,泛起一片不自然的红晕和细小的、类似湿疹的颗粒,看上去确实瞬间让她的容貌大打折扣,从一个清丽少女变成了一个面带“病容”的寻常村姑。
看着水中那张变得陌生的、甚至有些丑陋的脸,苏晚非但没有难过,反而升起一种奇异的安全感。这是保护色,是姨姥姥用她的人生智慧为她披上的铠甲。
她将剩下的药水仔细藏好,再次检查了一遍随身物品:介绍信、钱、票、生母遗物、几件旧衣。一切妥当。
她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承载了无数痛苦记忆的“家”,毅然决然地拉开院门,低着头,混着清晨寥寥无几的行人,朝着村外通往县城的土路,快步走去。
晨风吹拂着她涂了药水、微微发烫的脸颊,身上的棉袄带来了暖意,也带来了沉重的负担,但她的脚步却越来越快,越来越轻。
自由和未知的前路在召唤,而她,已经踏上了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