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是不知道,就在她安心待在表哥家,规划着自己未来小日子的时候,家属院里关于她的“传闻”已经悄悄传开了。
这部队大院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家家户户几乎都认识,谁家来个亲戚,尤其是像苏晚这样情况特殊的,根本瞒不住。
那天赵铁柱领着个面生又狼狈的姑娘去找陈政委,不少人都看见了。后来陈政委家门口那场认亲,虽然关着门,但苏晚那一声带着哭腔的“表哥”和之后隐隐传来的哭声,左邻右舍多少也听到点动静。
于是,各种版本的“故事”就在家属院的井边、服务社门口、以及傍晚纳凉的空地上流传开来:
“听说了吗?陈政委老家来了个表妹,哎呦喂,那姑娘造的呦,破衣烂衫的,脸上还都是红疙瘩,看着可吓人了!”
“说是家里后娘不容人,要把她卖给个老鳏夫换彩礼,孩子是偷跑出来投奔陈政委的!”
“真是造孽啊!瞧把孩子逼成啥样了!陈政委心善,这不就收留了嘛。”
“那姑娘看着怯生生的,不过听说挺勤快,昨天还帮着做饭呢。”
“勤快有啥用,那模样……唉,以后说婆家都难哦……”
“可不是嘛,可惜了……”
在这些议论中,苏晚的形象被固定成了:可怜、勤快,但长相丑陋。
大家都默认了她脸上那些“红疙瘩”是天生的,或者是苦难生活留下的印记,纷纷感叹她命苦,同时也暗暗觉得,这姑娘以后怕是难找对象。但先入为主的印象已经形成,“陈政委家来了个可怜但貌丑的表妹”这件事,几乎成了家属院里的共识。
苏晚对此却一无所知。她每天帮着表嫂做家务,熟悉大院环境,偶尔和放学回来的两个侄子说说话,脸上的药效在慢慢减退,红疹和粗糙感比刚来时好了不少,但离完全恢复还需要时间。她出门少,即使出去也是低头快步走,根本没留意到别人看她时那种混合着同情和一丝惋惜的眼神。
再看看苏晚,周淑兰还是一半天缓不过来神来。脑海里不由得回想起半个月前那个平常的早晨——
那天她起得比平时早些,推开房门,正好看见苏晚在院子里弯腰扫地。晨光熹微,柔和地洒在苏晚的侧脸上。周淑兰当时就愣住了——那张脸上,之前密密麻麻、让她看起来有些骇人的红疹和肿胀,竟然几乎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光洁细腻、白净透亮的肌肤,因为低头用力,脸颊还泛着自然的红晕。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周淑兰差点没敢认。她下意识地叫了一声:“晚晚?”
苏晚闻声抬起头,那双原本就清澈的眼睛,在没了那些红疹的干扰后,显得更加黑白分明,眼睫长而密,像两把小扇子。挺翘的鼻梁,饱满润泽的唇瓣,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极具冲击力的……美丽。
对,就是美丽。不是乡下姑娘那种淳朴的健康,也不是文工团员那种带着训练痕迹的俊俏,而是一种浑然天成、带着些许脆弱感和清冷气质的精致漂亮。尤其是那身粗糙的旧衣服,更反衬得她那张脸格外出挑,仿佛误入凡尘的明珠,蒙尘一时,终现光华。
周淑兰当时看得目瞪口呆,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晚晚……你、你的脸……”
苏晚这才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解释:“表嫂,那个……之前脸上的红疹,是姨姥姥给我涂的药水,说是为了保护我路上安全。她说……说这药水差不多一个月自己就消了。”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我没来得及早告诉您和表哥……”
那一刻,周淑兰什么都明白了!
怪不得!怪不得老人家要费那么大劲给外孙女脸上弄那些东西!就苏晚现在这长相,别说一个人千里迢迢从北方农村跑到这海边小城,就是在这宁州县城里单独走一圈,都够让人提心吊胆的!这模样太扎眼,太容易惹是非了。
“还是老人家有经验啊……”周淑兰当时只能发出这样的感叹,心里对那位未曾谋面的姨姥姥充满了敬佩。
此刻,看着正在饭桌前安静盛饭的苏晚,周淑兰的思绪收了回来。经过这半个月,她已经习惯了苏晚这张过于漂亮的脸蛋,但每次细看,心里还是会忍不住惊叹。
苏晚这长相哪像一个村里的姑娘?皮肤白得像刚剥壳的鸡蛋,五官精致得跟画儿似的,身段也纤细匀称。依周淑兰看,比对文工团那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台柱子还漂亮!那台柱子美是美,但带着股傲气和程式化的劲儿,不像自家晚晚,美得自然,美得……让人心疼,想好好保护起来。
之前她还想着随便给晚晚在大院里找个踏实可靠的就行,现在看来,这想法得变变了。就晚晚这条件,模样、性情、持家的能力,样样拿得出手,怎么也得找个配得上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