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不仅仅是在意,这几乎成了他的一块心病,一个不容他人触碰的逆鳞。她崔璟岚,堂堂贵妃,世家贵女,竟要和一个卑贱的乐妓争夺丈夫梦中那点可怜的角落?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去查!”
她厉声对跪在地上的心腹,也是借着崔家势力安插入宫的眼线吩咐道,美目中寒光凛冽。
“给本宫查清楚,那女人究竟是何来历!陛下为何对她如此不同!哪怕掘地三尺,也要给本宫挖出她的根底!”
她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狐媚子,能让一向冷静自持的皇帝如此失态。
怒火在她胸中翻腾,心中对那个乐妓的恨意,却如同毒藤,在这一刻疯狂滋长,缠绕得她几乎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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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极宫内,李湛猛然惊醒。
胸口一阵剧痛,像被什么利器贯穿。他已经许久不做这样的梦。随即坐起身,寝殿内烛火昏黄,值夜的内侍在外间打着瞌睡。
“什么时辰了?”他问,声音带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慌乱。
内侍惊醒,忙答:“回大家,刚过三更。”
李湛抚着心口,那里空落落的,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从指缝间流失。他想起昨夜宝月楼中,鱼阅微那双死寂的眼。
“备马。”他忽然道。
内侍一惊:“陛下,宫门还未开……”
“朕说,备马!”李湛声音骤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然而就在他更衣时,上阳宫来人急报:崔贵妃腹痛,太医说恐要早产。
李湛系玉带的手一顿。
高裕立在他身侧,皇子与外室,孰轻孰重,在常人看来,本该是立刻决断,毋庸置疑的。
可心口那莫名的恐慌越来越甚,几乎要将他吞噬。
“陛下!”
崔贵妃身边的老嬷嬷跪倒在地,泣不成声,“娘娘疼得厉害,一直唤着陛下…太医说,娘娘这是动了胎气,若陛下不在,只怕娘娘和龙嗣都有危险啊…”
李湛明黄的袍子在烛光下流转着冰冷的光泽。这一刻,他忽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不仅是李湛,更是天子。天子的一举一动,都关系着前朝后宫,关系着江山社稷。
“去上阳宫。”他最终道,声音里有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高内侍暗暗松了口气,却又隐隐心惊。
上阳宫灯火通明,宫人穿梭不息,却驱不散那股子由内而外透出的、混合着名贵“雪映香”与隐约血腥气的黏腻气息。
崔贵妃声嘶力竭的呻吟从内殿阵阵传来,宫女们端着热水、捧着药汤进出匆匆,盆中之水泛着层层淡红。
产房的门帘偶尔掀动,便有更浓的铁锈般的腥甜气味扑出,令人作呕。
李湛坐在外殿,手中捧着一盏早已凉透的茶,那茶香丝毫压不住弥漫在空气中险厄的味道。
这味道让他莫名烦躁,更勾起了心底深处无名的恐慌。时间一点点流逝,心口的抽痛非但没有缓解,反而随着那血腥气的萦绕,愈加剧烈。
“陛下,”太医署令战战兢兢前来禀报,额上全是冷汗,“贵妃娘娘乃是因急火攻心,情绪剧烈波动所致胞宫收缩,现下龙胎有些横位,恐有难产之势啊。”
“急火攻心?”李湛抬眼,“因何?”
太医伏地不敢言。还是崔贵妃身边的大宫女哽咽道:“娘娘听说陛下昨夜。。。昨夜出宫去了平康坊,心忧陛下安危,一时气急……”
李湛手中的茶盏“啪”地碎裂,瓷片割破指尖,鲜血混着冷茶滴落在袍角,洇开暗色的花。
好,好得很。他的后宫,已经到这般地步了。连他夜半出宫这等隐秘事,都能立刻传到贵妃耳中。
“好个崔璟岚!”
“陛下息怒……”满殿宫人跪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