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殿终于只剩下他一人,还有那弥漫不散的、甜腻中混杂着情欲的浑浊气息。
“呕——”
人刚被抬走,李湛便再也忍不住,猛地弯下腰,剧烈地干呕起来。他呕得撕心裂肺,额上青筋暴起,冷汗涔涔而下,却只吐出一些酸涩的苦水。
那股恶心感无边无际,并非仅仅源于生理,更源于心底深处那无边的自我厌弃。
他觉得自己方才不像个帝王,倒像个被使用的器物,一件用于酬谢功臣、维系前朝平衡的玩物。
他甚至荒谬而清晰地觉得,方才在那龙榻之上,被摆布、被玷污的,不是崔璟岚,而是他自己。
若她在,定会倚着门框,用那清冷含讽的语调说:
“陛下这般忍辱负重,为了江山社稷,连自身清白都可牺牲,当真……可敬可叹。”
这想象的嘲讽如同冰锥,刺得他五脏六腑都跟着绞痛。
呕完之后,他浑身虚脱,靠在床柱上喘息。他拿起一旁备着的温热湿巾,先是狠狠地擦了擦脸和嘴唇。
随即,像是无法忍受某种肮脏的黏腻,用力地、几乎是粗暴地擦拭着自己的腿间,那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狠戾,仿佛要擦去一层看不见的、令人作呕的污垢。
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被沾湿的床榻,一角明黄色的锦褥上,赫然遗落着一件妃色的、绣着繁复缠枝莲纹的丝绸肚兜,那是崔贵妃方才匆忙被抬走时遗落的。
那抹鲜艳,此刻在他眼中,刺目得如同不洁的烙印。
他猛地别开眼,胸腔里那股刚压下的恶心感再次翻涌。他厉声喝道,声音因之前的呕吐而沙哑不堪:
“高裕!”
高内侍一直屏息守在殿外,闻声立刻躬身入内,看到皇帝苍白的面色和凌乱的衣袍,眼中掠过担忧,却不敢多言。
“把这……还有这些,都给朕撤换掉!统统烧了!”
李湛指着那肚兜和凌乱不堪的床褥,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嫌恶与暴戾。
“殿内熏香也换了,换成松柏香!”
“是,大家。”
高裕心头一凛,立刻指挥着小内侍们手脚麻利地收拾起来,动作轻捷得如同鬼魅,生怕慢了一步便会引来雷霆之怒。
李湛披上外袍,几乎是逃离般快步走出寝殿,站在冰冷的汉白玉台阶上,任由初冬凛冽的寒风吹拂着他滚烫的面颊和依旧觉得黏腻肮脏的身体。
他需要这冷风,需要这清冽到刺骨的空气,来洗刷那萦绕不去的恶心。
高裕默默取来一件厚实的玄色大氅为他披上,低声道:
“大家,保重龙体。”
李湛望着漆黑如墨的夜空,没有回应。龙体?他此刻只觉得这具躯壳沉重而污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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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椒房殿。
因皇后郑元柔身怀六甲,已近临盆,皇帝特旨免了日常晨昏定省,只允初一十五前来请安。今日恰是十五,殿内依品级坐满了妃嫔,珠翠生辉,衣香鬓影。
李湛子嗣不算丰盈,登基三年,如今膝下仅有二子一女。
皇长子李泰,年两岁,生母是吴昭仪,出身寻常,因产后失调,一直缠绵病榻,皇长子便一直养在郑皇后膝下,虽非嫡出,却因居长且养在中宫,地位尊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