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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春色下（第3页）

二皇子李峥，刚满一岁，生母是柳婕妤，出身江南清流，性情柔顺，与世无争，二皇子也随了母亲，性子有些怯懦安静。

大公主永宁，不足一岁，生母是余美人，容貌姝丽，曾得圣心，可惜生产时血崩逝世，如今由一位信佛的太妃抚养。

众妃心思各异，目光却都有意无意地瞟向坐在皇后下首第一位，今日依旧打扮得光彩照人的崔贵妃。

她穿着一身海棠红绣金盏菊的宫装，发髻上的宝石簪钗在殿内光线下闪烁着夺目的光芒，只是细看之下，那眼底深处藏着疲惫与强撑的傲气。

“皇后娘娘今日气色甚好，”

崔贵妃端起茶盏，指尖丹蔻鲜艳，声音依旧娇脆，却少了几分往日的底气。

“想来是小皇子体贴，未让娘娘过多辛劳。”

郑皇后温婉一笑，轻轻抚着高耸的腹部，语气平和：“有劳贵妃挂心，一切都好。”

“这便是陛下洪福，娘娘之幸。”

崔贵妃笑了笑，目光扫过下首几位位份较低的嫔御，那丝居高临下的意味又回来了些。

“说起来，陛下常言宫中子嗣为重，盼着妹妹们都能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呢。”

她刻意略去了昨夜，只泛泛而谈，但那眉梢眼角的细微变化，仍透露出些许不同寻常。

一位素来与柳婕妤交好的李昭容，心直口快，忍不住低声嘀咕：“陛下是常去上阳宫，可这开枝散叶……”

她声音虽轻，在略显安静的殿内却格外清晰。崔贵妃脸色骤然一沉，目光如刀般扫向她，吓得对方立刻噤声垂首。

谁都知道贵妃流掉的那个孩儿是禁忌。

崔贵妃深吸一口气，复又扬起笑容，只是那笑意带着锋利的边缘：

“妹妹年轻，不知深浅。子嗣缘分，天定胜于人谋。陛下待我的心意，我心中清楚便是。”

她并未具体言明，但那故作镇定中透出的丝丝缕缕的异样，都让在座一些人心中有了猜测。只怕昨夜，并非如她所想那般圆满。

郑皇后看着崔璟岚那强装出的得意与隐隐的浮躁，心中那点腻烦愈发明显。

她郑氏，与清河崔氏同为顶级门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她懂。入主中宫三年，她一直恪守本分，对这位家世显赫的贵妃多有容让，维持着表面和睦，共同维系着世家在后宫的势力。

可此刻，看着崔璟岚这般将帝王恩宠当作唯一价值、稍得雨露便恨不能宣告天下的浅薄做派，郑皇后心底那丝嫌弃难以抑制地滋生。

这般秾丽妖媚，张扬外露，空有家世与颜色，却无半点沉静气度，终究非长久之道。

侍奉皇帝这三载，她冷眼旁观，深知这位年轻的帝王，心思深沉，不喜受人掣肘，更不喜这般过于外露的争宠与算计。他欣赏的，或许是更内敛的性情。

郑后心中那份预感愈发清晰。这后宫的风，怕是要转了。

只是不知，风起于青萍之末，最终会吹向何方。

她轻轻放下茶盏，声音依旧温和持重，带着中宫之主应有的雍容与宽和：

“陛下待姐妹们的心，自是真诚。贵妃妹妹得陛下眷顾，是她的福分。只是如今前朝事忙，边境亦不宁静，我等更应体恤圣心，恪守宫规，静心养性，方不负陛下所托，打理好后宫这片清净地。”

她言语平和。

崔贵妃脸上的神色变幻了几下，那强撑的得意终究黯淡了些许，撇了撇嘴，终是没再言语。只是那眼底深处的不甘与傲气，却如同野火，未曾熄灭。

众妃离去，椒房殿重归宁静。郑皇后独自坐在窗下，手轻轻覆在隆起的腹部，感受着里面小生命的活动。

窗外庭院木叶凋零，一派萧索。这九重宫阙的繁华之下，人心鬼蜮，冷暖自知，漫长的寒冬，似乎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