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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弦暗断（第3页）

孙十三娘早已不再逼她练舞，只小心翼翼地供养着，生怕这棵摇钱树彻底倒了，更怕得罪了树后那位真龙天子。

“娘子，歇了吧。”侍女小声劝道。

她摇摇头，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这双手，曾经反弹琵琶长安一绝，如今连最简单的轮指都做不到了。

忽然，楼下传来一阵压抑的骚动，夹杂着孙十三娘惊慌又谄媚的低语。脚步声急切而上，不同于往日宫人或侍从的规矩，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迅疾。

房门被“哐当”一声推开，撞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回响，夜风的凉意瞬间涌入，吹动了桌案上灯烛的火焰，明灭不定。

鱼阅微回头，看见那个明黄身影，一时怔住。

李湛站在门口，气息微乱。他显然是策马而来，发髻有些散乱，龙袍下摆沾着夜露和尘土，是她从未见过的狼狈。

“陛下。”她欲起身行礼。

他却已几步跨到近前，一把按住她的肩头，力道之大，让她重新跌坐回凳上。他的目光瞬间锁定了她包裹着白纱的右手。

烛光下，他的眼神骤然一冷。

“让朕看看。”

鱼阅微下意识地将手往袖中缩了缩，却被他强硬地握住手腕。他的掌心滚烫，灼得她一颤。

他动作有些粗暴地，开始解那缠绕的纱布。

纱布一层层解开，缓慢而折磨人，最终露出那道横亘在白皙掌心和腕间的狰狞伤口——

从虎口延伸至腕骨，皮肉外翻，虽已敷上深褐色的药膏，凝固了大部分血迹，但边缘的红肿与那深刻的裂痕，仍可见当时凶险。

李湛的指腹轻轻抚过伤口边缘，动作罕见地轻柔。

“谁做的？”

他声音低沉，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

鱼阅微垂眸，长睫在眼下投下浓密的阴影，遮住了眸中所有情绪。她能说什么？

说那日闹事的几个军汉，看似醉酒失态，腰间却隐约挂着博陵崔府惯用的令牌式样？

说他们口口声声骂她“狐媚惑主”、“下贱娼妓”，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说他们目标明确地冲向她那把紫檀螺钿琵琶，狞笑着将其砸得粉碎，碎片四溅时，有人冷笑着低语“看你这废人还拿什么勾引天子”？

这些话说出来，除了将这潭水搅得更浑，为她引来更多嫉恨与杀机，又能改变什么？

他难道会为了她，去动根基深厚的崔家吗？

见她沉默，李湛手上力道加重，捏得她肩胛生疼：“朕在问你，谁伤了你？”

她吃痛，却仍咬着唇，不肯泄出一丝呻吟。

这倔强彻底激怒了他。

五年来，她总是这样——看似柔顺，骨子里却比磐石更硬。他给她锦衣玉食，给她无人能及的“宠”，她却连一句软话都不肯施舍。

“好，好的很。”

李湛冷笑，眸中寒意凛冽，“你不言，朕便不知么？崔氏？郑氏？还是那王氏？”

他将可能的幕后之人一一念出，如同在点算朝堂上的派系，语气冰冷。

鱼阅微终于抬眼，眸中水光潋滟，却带着冰冷的讥诮：“陛下既洞若观火，又何必来诘问妾身？是要妾身亲口指认，好让陛下…为难吗？”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浇在他心头躁动的怒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