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他声音低低的,带着一丝隐约的惶恐,“昨夜之事,若有不敬——”
武元姝忽然笑了一声,那笑意不重,却像利刃轻轻滑过他心口:“不敬?”
她转身,正面与他对视,眼尾还带着未散的潮意,却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顾长陵,你昨夜,是在对谁不敬?”
顾长陵与她四目相对,呼吸瞬间乱了。
半晌,他低声道:“……臣怕,违了君臣之礼。”
“朕让你违的。”武元姝道。
她说得理所当然,语气平静得仿佛在说朝堂旧案。
顾长陵指节收得更紧,指尖隐隐泛白:“可天下之礼——”
“天下之礼,”武元姝截断他,语气无波,“是给天下人守的。”
她抬手,将他握得发白的手一根根掰开,掌心覆上去。
她一字一顿:“你记清楚。你犯的,是朕。”
顾长陵心尖一颤。
“这世上,”武元姝盯住他,“谁敢替朕做主,说你‘不该’?”
烛火在她眼底跳了一下,映出锋利又危险的光。
他张口,嗓音发涩:“……可臣终究是臣。”
“你是臣,”武元姝淡淡道,“也是朕选的人。”
她像终于给出了某个迟到太久的答案:“不是郎君,不是后宫。”
“而是——”她顿了顿,垂眼看着他被她握在掌中的手,唇线压得极深:“是朕的顾长陵。”
这一句话落下,顾长陵的心像被人当场抽空,又被重重塞回胸腔里。
他抬眼看她,嗓子干得发疼:“陛下此言,若被旁人听到——”
“被谁听到?”武元姝冷声,“敢活着传出去?”
顾长陵被她一句话噎住。半晌,他低声:“……臣怕连累陛下。”
“你能如何连累朕?”武元姝忽然靠近,额角轻轻磕上他的,“朕守住了天下,难不成还会怕一段君臣私情?”
顾长陵呼吸一窒。那一刻,他忽然意识到——真正鲁莽的人从来不是他。
她才是那个一旦做了决定,就敢拿整个天下去压的人。武元姝声音低下来,像从雪夜最深处传来:“你若真怕,就给朕活得久一点,站得久一点,护着朕久一点。”
她抬手按在他心口:“你若死了,才是真正的‘连累朕’。”
顾长陵怔住,胸腔里,心跳在她指尖下重重撞了一下。他喉间滚动,终于低低应道:“……臣遵陛下旨。”
武元姝“嗯”了一声,收回手,利落地翻身起榻:“起来。”
顾长陵愣了愣,下意识道:“……是。”他刚想起身,就发现自己身上还披着她不知何时搭上的薄毯,而她已转身站在榻前,提起外袍披上,神色冷静锋利得仿佛昨夜从未发生过任何事。
“记住两件事。”她系好腰带,随手挽起散乱的发。
“殿外,你是朕的臣。殿内——”她顿了顿,回头看他一眼,目光如刀锋滑过,却带着几不可察的压抑温度,“你是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