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禁足承乾宫。”顾长陵道,“臣也在宫门以内,不出不入。”
“陪她抄兵书。”他低声,“陪她记规矩。这样一来,陛下放心,殿下也有教。”
武元姝一时没说话。她当然知道,他这是在替昭宁挡一半。
禁足一月,对他这样习惯风里雪里的人来说,也是一种惩罚,等于把他这一个月都关在紫宸殿,离不开这座宫城。
她冷淡地笑了一声:“你倒会替她求巧。”
她想了想,却还是点头:“可以。紫宸殿关两个人,一个公主,一个将军。”
昭宁眼睛亮了一瞬:“阿父也要被关?”
顾长陵咳了一声:“咳……殿下少高兴一点,这是罚。”
“我不怕。”昭宁严肃,“有阿父一起,我不怕。”
武元姝看着这一大一小,忽然觉得有点头疼。怎么这两个,一被关在一起,就像两只互相壮胆的野兽。
“行了。”她摆摆手,“罚也罚了。昭宁,过来。”
昭宁小心翼翼走过去,以为要挨更重的骂。结果武元姝只是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下次想去看营,先跟朕说,朕带你去。”
昭宁怔了一下:“娘亲肯去?”
武元姝淡淡:“朕本来就要去。只是你再敢自己跑,朕就把你阿父的营拆了。”
昭宁想象了一下没有北营的北城,立刻紧张起来:“我不跑了!”
“那就好。”武元姝终于收了语气,“退下。”
那一月,城北大营失去了顾长陵,紫宸殿多了一个“闲人”。
白天,顾将军被按在宫里陪公主抄《孙子》、背军律。昭宁一边掉着眼皮,一边咬着笔杆,终于知道“跑一趟营门”的代价有多长。
晚上,昭宁睡下之后,内殿某扇门,会轻轻开一条缝。顾长陵从偏殿绕回来,轻手轻脚踏进内殿。
武元姝常常坐在榻边,等他。
“禁足。”她靠在软枕上,慢悠悠道,“不是罚你不许来,是罚你,必须待在朕身边。”
顾长陵失笑,俯身行礼:“臣乐意受罚。”
夜深灯熄,他们仍旧会像那一夜雨声里那样,抱在一处,彼此取暖。只是相比当年,多了一层心照不宣的默契:外头的棋盘,可以再怎么变;宫门里、帐帘下,这一点暂时是他们自己的。
有时候,昭宁半夜会迷迷糊糊醒来,听见偏殿那边隐约的说话声,或一两声压得很低的笑。
她翻个身,把小被子往上拱一拱。
“娘亲在。”她在心里说,“阿父也在,那就好。”
她很快又睡过去。她不知道,她那一次夜闯北营,差点让多少人心惊。也不知道,从那之后,北营和承乾宫之间,有一条线被画得更清楚:
帝与将,母与父,储君与棋子。
她只知道:自己被罚了一月,可是阿父也被罚了一月。
而夜里,她在偏殿睡得很安稳,雨声、风声都不再可怕。
因为她知道,隔着几堵墙,有两个人在同一榻上。他们不完美、不温柔,却足够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