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襟散开,是彼此亲手解的;距离拉近,是两个人一寸一寸主动走过去的。
窗外夜色深得像墨,屋内热意却像潮水一波一波往上涌,把所有理智都卷到不知何处。
顾长陵在极近的距离里,第一次真正意识到——她不是高在云上的神祇,不是铁打的帝王。
她会因亲近而颤,会因拥抱而失衡,会因为被他这样紧紧搂着,而心跳得不那么沉稳。
而武元姝也第一次,在没有任何外力逼迫的情况下,彻底让自己失去掌控。
她可以在大殿上改军律、斥群臣,可以在潼川城头与万箭对峙。但在这一刻,她任由自己被他抱得更紧,让他把额头抵在自己颈间,呼吸灼热地打在皮肤上。
她没有退开,也没有说“够了”。
夜色一点一点更深。炭火烧成一片红,屋内光线柔软下来,像水一样慢慢漫过两人的身影。
她靠在他怀里,呼吸凌乱,手指扣在他背上,像是终于找到一个可以让自己彻底松开力气的地方。他埋首在她颈侧,肩背因为极致的克制而发抖,却还是不断把她往怀里收紧。
许多不能说破的话,在这一夜里都没有出口。
“爱”“喜欢”“一生”“唯一”这些词,一句都没有说。可每一次亲吻,每一次拥抱,每一次想要靠得更近一点的动作,都是这些字的形状。
窗外风吹过屋檐,带着夜色中的寒意。屋内只有两个人纠缠的呼吸声,和偶尔压低到几乎要融进空气里的轻颤。
不知道过了多久,火盆里的炭终于烧尽,只剩下一层红灰。
顾长陵终于在她耳侧低声道:“陛下,累了。”
武元姝靠在他肩上,闭着眼,应了一声:“嗯。”
她把脸埋进他颈窝,声音带着刚褪去的颤意:“睡一会儿。”
顾长陵用力把她抱好,让她枕在自己臂弯,另一只手轻轻落在她背上,像是要把她所有不安都按进去。
“陛下,今晚就当真的……好好睡一觉。”
这一回,她没有反驳。
只是很轻很轻地“嗯”了一声。
很快,她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顾长陵却迟迟没睡。他低头看着怀里的人,伸手,把她额前一缕散发轻轻拢到耳后。
视线顺着她眉眼滑落——那是他用命去守的帝王,也是他用尽所有克制,才敢在夜色里抱在怀里的人。
良久,他在她额头落下一个极轻的吻。
“……臣,不赌了。”
这一句,只说给她,也说给自己听。
屋外夜更深,星光藏在云后。这一次,他们不是在风雪里扯着彼此往回拉,也不是在大殿上隔着千军万马对望。
而是在一间不大的卧房里,肩并着肩,心贴着心,睡到天亮。
——这一夜之后。
顾府的仆从们只知道:那晚,府外悄悄停了一辆极低调的銮辇。
从此之后,顾将军再提起“跪石阶”的事时,只会淡淡一笑,不再自嘲。
而武元姝也多了一个新的习惯——有时候,她会看着那块金牌出神。
因为她知道——世上只有一个人,能让她亲自走出宫门,去到他床边,把他从石阶上抱回来。
芙蓉殿的灯,从那夜顾府之后,就不再夜夜亮了。
有时候三五日不见灯火;有时候又在风雪最深的夜里,突然燃起一圈檐灯,亮到天明。
东华门的禁军很快学会了闭嘴。他们只知道——灯一亮,顾将军多半会来。灯不亮,他也不会问一句“今日为何不点”。
但有一个人,不习惯只看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