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暂稳之后,御驾回京。城门迎驾,礼官唱礼,流程与往年几乎一样。不同的是京中官员暗中多了一双眼睛:盯着公主殿下是不是少了块肉,盯着顾将军是不是多了道伤,又盯着陛下气色如何。
武元姝一路未露疲态,她知道自己不能露。她必须让天下看到,大周的皇帝可以怀着身孕走一趟北境,还能平平安安回来。
回宫之后,太医照例要再把一次脉。紫宸殿内殿,老太医指尖一搭,眉毛先抖了一下。
武元姝斜眼瞟他:“又想说‘劳乏’?”
老太医额头汗都下来了,“老臣不敢。陛下的脉象,比出发之前更平稳了。”
他迟疑了一下,换了另一只手,又按了一遍,才小心翼翼道:“只是臣斗胆,觉得……不像单胎。”
“什么叫‘不像单胎’?”她微微挑眉。
“脉搏有两股力道,一阴一阳。”老太医咽了咽口水,“若只是单胎女脉,当偏柔。如今这脉,臣觉得更像是双脉,龙凤之象。”
“双胎?”
就连总管都忍不住惊出声来,随即赶紧跪下认错。
武元姝沉默了一瞬,伸手按了按自己的小腹。那里现在已经开始隆起,比当年怀昭宁的时候,起得更快。
她忽然轻轻笑了一下:“朕上回说觉得会是女儿,没想到多了一个。”
“那这一次,是龙凤胎?”总管忍不住抬头,眼里都是难掩的喜,“这可真是——”
“喜事。”老太医跟着跪拜,“陛下,双喜。”
武元姝看着案几上的军报,淡淡道:“喜也罢,忧也罢,都是朕的。”
她挥了挥手:“此事暂不宣,先按喜胎照例小心养着。”
她顿了一下,看向太医,“特别是不许再说什么风霜无碍的蠢话。”
老太医连连叩头:“是是是!臣必小心侍诊!”
自次之后,武元姝终于被迫“养胎”。左相与谢从礼几乎把朝政的半壁担子扛过去,大事仍由她拍板,但许多细碎之务,干脆推到前殿去,让他们“先吵完了再送进紫宸殿”。
昭宁回宫之后,有一阵子显得比出发前更安静。
她不再嚷着“去北城看营”,练字时也少了许多抱怨。只有偶尔半夜惊醒,会梦见那支擦着城垛飞过去的箭。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正缩在娘亲怀里,小手抓着她的衣襟。
“做噩梦了?”武元姝低声问。
“有一点。”昭宁踢了踢脚,鼻子闷闷的,“箭……好近。”
“怕吗?”
她老实,“怕,可我不想不看。”
武元姝沉默了一瞬,伸手,握住她的小手,拉到自己腹前:“那就记着,你怕的时候想想这里。”
昭宁被她那只略有些冰凉的手覆住,小心翼翼地把掌心贴上去。她这才真正感觉到:那里,比她出发之前,鼓了一点,也比她想象的沉。
“这里有两个。”武元姝淡淡道,“你阿父说,是他捣的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