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跪着,声音止不住地发抖:“臣以后,再不敢用这种法子……叫陛下难受。”
殿中安静了一阵。武元姝缓步走到他身前。
“起来。”她道。
顾长陵刚要起身,膝盖一弯,整个人直接跪回去,冷汗冒了出来。
武元姝皱眉,伸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朕说——起来。”
顾长陵咬牙,借着她的力,一寸一寸站起身。站稳之后,他才发现——自己的手,还握着她的袖子。
“放开。”她低声道。
他立刻松手,耳尖发烫。
“今晚。”武元姝看着他,“芙蓉殿不点灯。”
顾长陵一怔,心口莫名一沉:“……是。”
“你不要急着答应。”她慢慢道,“朕没说完。”
她目光沉沉:“今晚无需进宫。你回顾府,好好睡一觉。”
顾长陵的心从沉底,又被她这句话一点点托起来。
“明晚。”武元姝道,“灯会亮。”
“到时候你若还记得,就来。”
她停了一下,补了一句:“这是朕——亲口跟你说的。”
顾长陵眼底一点一点亮起来,又很用力地压住笑意,抱拳:“臣,谨记在心。”
他顿了顿,声音低下来:“臣昨夜……的确,是在赌气。”
他如实承认,“但赌的不是陛下。”
武元姝挑眉:“那你赌的谁?”
顾长陵迎着她的视线,缓缓道:“臣赌自己。赌臣跪到天亮,还会不会……想要独占陛下一点。”
武元姝:“……”
她忍不住失笑了一声,笑意冷不丁软了几分:“结果呢?”
顾长陵垂眸,唇角却微微勾起:“结果臣发觉——就算跪到腿废,臣也还是……贪心。”
他抬起眼,目光滚烫而克制:“臣……还是会想。”
“想什么?”她明知故问。
顾长陵低声道:“想陛下。”这一次,他没有再说“臣不敢”。
武元姝与他四目相接,良久,才淡淡道:“那你就,好好活着。把这些‘想’,都留在朕面前说。别再留在石阶上。”
那一日之后,整个宫城都知道了一件事——
芙蓉殿的灯,不再天天亮着了。
但只要亮起的那几晚,东华门的禁军,就会格外挺直背脊,若无其事地偏开目光——仿佛没有看见那个总是按时从门外走进来的玄衣人影。
而武元姝也记住了一件事:她再也不会随口说“按例点灯”,不管在谁面前。因为她知道——有人,会真的在灯下跪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