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从礼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伸手打开木匣——
几封泛黄的旧纸,缚在一起,开头却不是奏折的格式。
而是:「给殿下的一封信。」
那是十五岁的字迹,青涩而用力。墨色早已浅淡,却还能看出当年的郑重。
谢从礼喉间一紧,苦笑一声:“陛下竟留到了现在。”
“本该早烧了。”武元姝道,“只是那时……朕还未当帝。未当帝时,朕还可以偶尔做些任性事。”
她目光落在那几封信上,语气淡淡:“里面写什么,朕记得不全。只记得一句——”
她顿了顿,缓缓道出:“殿下若有一日为帝,愿世间所有刀锋,都向外,不向你。”
谢从礼闭了闭眼,鼻间一阵发酸。“那时候,”武元姝别开视线,“朕听了这话,只觉得好笑。”
“笑你不懂。刀锋向外,朕才活得下去。若向内——朕早被天下啃得只剩骨头。”
“所以殿下……没有回信。”谢从礼低声道。
“朕回了。”武元姝说。
谢从礼一怔。
“只是没写在纸上。”她道,“那一年,朕从书楼回宫,对自己说过一件事。”
“何事?”
谢从礼的声音,比刚入殿时轻了许多。
“若有一日朕真为帝——”武元姝缓缓道,“朕要让那柄最锋利的刀,向着朕站。”
她抬眼,对上他的视线:“那柄刀,不会是你。”
谢从礼笑了一下:“臣知道。”
“但朕可以让你知道。”武元姝的声音难得柔下来一些,“那柄刀是谁。”
谢从礼眼底缓缓掠过一个名字。
“顾长陵。”他低声说。
武元姝没有否认。
“你问他,知不知道自己在朕心里是什么位置。”她声音稳定,“他敢来问,朕就敢答。”
谢从礼看着她,很久没有说话。
他忽然想起少年时,在太傅府书楼里,那个扎着发冠的小姑娘,一脚踩在桌上练剑,剑尖差点把他的药碗劈了。她头也不回,只说了一句:“你们书生,只知道天下。”
“朕,将来要拿剑进去看。”
如今她真的拿剑进去了,也真的,给那柄剑取了一个名字。
“你放心。朕不会让他,只做刀。”
谢从礼垂眸:“陛下要他当什么?”
“当朕旁边那个人。”武元姝淡淡道。
“不是郎君,不是后宫,是顾长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