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多三千。”武元姝淡淡道,“再多,城里就要塌一角。”
顾长陵咬牙:“……臣明白。”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胸口那团躁动的火:“臣出去之后——往哪条线接应?”
武元姝道:“北面二十里,镇北军主力有一支偏师在调动,你之前布过的斥候点,朕没动。你先找他们。”
“再往后——”她目光一点点沉下去,“从外头看朕给你的信号。”
顾长陵一愣:“何信号?”
武元姝并没有立刻答。她的视线在军图上缓缓游走,停在潼川城的符号上,指尖轻轻按了一下:“你在城外,看三样东西。看潼川城头的旗,还在不在。看敌营的火,是紧是松,是一团一团逼上来,还是拉开了缝。”
“再看他们的阵形——若攻得不像攻,退得不像退,那就是朕在做文章。”
顾长陵下意识问:“陛下打算如何做?”
“怎么做,是朕的事。”她截断他,“你在外头,不知道细节,对你反而是护。”
她抬眼,声音压低了一线:“你只记住——朕会想办法,让他们误以为潼川撑不住了,却又不敢真的放手。”
“他们一松一紧,一进一退,阵脚乱了,你就有地方下刀。”
顾长陵指节收得更紧:“若敌将不信?若他们干脆强攻?若他们不肯被牵着走……”
“一场仗,有什么是一定的?”武元姝淡淡道,“顾长陵,你在北境这些年,哪一刀砍下去之前,不是在赌?现在不过是把这一刀——”
她抬头,看向他:“赌在朕自己身上。”
顾长陵喉间发涩:“陛下这是——拿自己做饵。”
“饵总得有人当。”武元姝道,“朕若不当,难道让你去?”
她往后一靠,肩背贴上椅背,像是终于累了:“你记清楚。”
“朕会在城里拖住他们,拖到你能从外头杀回来。”
“你若杀回来——”她一字一顿,“便是朕赌赢。”
“你若回不来——”她垂下眼,语气平平:“那就当朕自己把这一身龙袍赔进去。”
“到那时候,潼川城破,人死城亡,你也不用替朕收场了。”
顾长陵胸腔像被硬生生劈开一条缝。
良久,他终于压着声音道:“……臣若回不来。”
“那就是臣无能。但臣若回来了——”
他抬眼,目光炽热到几乎要烧出来:“臣要让天下人都看到,陛下不是被迫撑到最后一刻的人,是亲自把这局拖到‘赢’的那一个。”
武元姝看着他,缓缓勾起一点笑意:“那就回来看。”
她抬手,将案侧一直放着的前敌节制牌推到他面前:“今晚二更,你带这块节制牌出城。镇北军正符,留在朕手里。”
“朕在城里等你——”
她一字一顿:“把这块节制牌,完完整整拿回来。”
顾长陵伸手去接的时候,指尖轻微发抖:“臣——”
他刚要说“领命”,喉咙忽然堵住。
过了很久,他才艰难道:“臣若有一日,不能再为陛下领命——便是臣命尽之时。”
武元姝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少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她把节制牌往他手心一按:“活着杀回来,朕没空给你收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