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上那道投降诏,已经让人送去了敌营。
“陛下,”太监低声禀报,“敌营那边已有动静,似是在收缩外阵。侦骑回报,北面营门半闭,似有使者之备。”
“嗯。”她淡淡一应,“再等等。”
她低头看军图上那一圈圈阵线。敌将若信了“求和”,必然要先收线、立帐、招使。
阵越收得紧,越容易被人从后头撕开一角。
她写那道诏的时候,指尖在“求和”二字上停了一瞬。
她从来不求和。
她只求胜。
外头雨声突然一顿,像是被人从中间劈开。
紧接着,一道声音隔着风雨,隐约传进殿来:
“——臣欲死战——”
武元姝的手指在军图上猛地一僵。
“陛下?”太监吓了一跳,以为她被什么烫着了。
下一刻,那道声音又被风送近了一些,字字清晰:“——陛下为何先降?!”
殿内一瞬间静得落针可闻。
武元姝抬起头,睫影在烛火下颤了一下。
“谁在城下喧哗?”
内侍战战兢兢地趴到门边听了听,回身时脸色发白:“……像、像是顾将军。”
殿中几名大臣齐齐变色。
“顾将军竟敢——”
“此言一出,已犯欺君大不敬——”
武元姝却只是沉默地站了一会儿。她眼底那点光像被什么拨了一下,从死水一样的冷,慢慢泛出一点生意。
良久,她忽然笑了一下,那笑意极淡:“他问得好。”
她转身,迈下殿阶,声音不高,却压过了风雨:
“传朕旨意——开城门。”
“把他给朕押进来。”
风雨压得殿窗作响。烛火被风吹得一缩一长,像喘息。对峙那一瞬怒意散尽后,殿中反而静得可怕。
武元姝没有再问,也没有斥责。她只是抬手,轻轻一指军图。
“说吧。”
——那是她给他的唯一一句赦免。
顾长陵上前一步,指尖在图上落下,仍沾着雨意:“臣出城后二十日,三路边军粮队按臣所定路线分三处推进——”
他没讲过程,只报结果:“——北境三营已至三十里外;西陲粮队绕山道五十里;中线关隘因雪阻,进程最慢,但仍在两日程内。”
他点三下,不疾不徐。那三下落在图上,像铁在敲。
武元姝神色不动,只淡淡开口:“城中现余兵三万。箭三日。水两日。粮——”
她顿住:“……无人敢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