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陵没有插话,只把一枚黑筹推到最靠近城墙的位置:“北城墙已裂。若敌今夜再攻,撑不过半个时辰。”
她抬眼看他:“你回来做什么?”
顾长陵低声:“挡这一夜。”
武元姝盯着他看了半刻,忽然笑了一下:“光挡一夜不够。”
她抬手,抓起红筹,落在敌营中心。
“明日,要他们信朕是真降。”
又落一枚在城侧:“再信朕……是真的撑不住。”
顾长陵眼神一凝,他听懂了。
——诈降要继续演。
——让敌主帅收线、松防、挪阵。
——阵一松,就是他外线偏师能杀进去的口子。
他垂眼,喉结一动:“若敌将不信?”
武元姝抬头,眼冷如刃:“朕既敢写那道诏,就有法让他信。”
烛火正好在此刻跳了一下,光线割过她半张脸。
下一瞬,她把那枚敌方筹子向后一推:“他若信——全军收线。”
再轻轻一顿:“他若不信——强攻。”
顾长陵握紧拳,却被她下一句压住:“无论他信不信,你明日都能杀进去。”
他怔了一下。
武元姝抬手,在北面虚点一处:“敌西北翼疲态最重,昨日换岗两次。若他们因诏书半收阵,你从这里切。”
又点南侧:“若他们依旧强攻,重心会全部压在南线——北翼更薄。”
顾长陵沉声:“如此破城,可行。”
她看着他:“你来,就是为了这一句。”
两人之间只隔着军图,风把殿门吹得吱呀作响。武元姝拿起最后一枚筹,推到潼川城墙边:“明日辰时——朕开一线城门。外阵偏师按你先前之布,从背后掣杀,你在城中接应。”
顾长陵胸腔猛地一紧:“陛下开门,太险。”
武元姝淡淡:“险,才像真的要‘求和’。”
烛火此刻极亮,映得她眼底像藏着一线锋:“他们以为朕撑不住了,他们的阵才会乱。”
顾长陵低声:“乱阵……便是臣的刀口。”
武元姝“嗯”了一声,最后只说:“去吧。今夜你在,城不会破。明日你在外头,敌必破。”
风声扑进殿中,把烛火吹得一散一合。两人一人执筹,一人执笔。
风雨声里,一座城的生死——
在短短一炷香时间里,被定成了明日辰时那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