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她按了一下扶手,“过来。”
顾长陵起身走近,直到站到榻前,才真正看清她整个人——
她今日没有穿朝服,着一身月白儒裙,外系一领浅朱色广袖。衣料极软,层层叠叠从肩头泄下,把她原本凌厉的线条都磨成了水。腰线不再像从前那么利落,但整个人并不显臃肿,反而多了一点……温柔下来的弧度。
她坐在榻侧,案上只点了一支细香,烟雾盘旋而上,绕着她的鬓发和高绾的发髻散开。发尾只点了几朵压得极低朱花金蕊,衬得她脸色更白,眼尾却柔了下来,像是连眉峰都为了腹中那一点新生收了峰。
这种变化,对旁人来说也许微乎其微,对他而言却鲜明得有些刺眼——像是有个声音在他耳边悄悄说:“她身上,有东西在慢慢长大。”
“这么晚召臣入宫……”他努力收敛心绪,问,“陛下是有事?”
“有。”武元姝也不绕,“两件。”
顾长陵精神一振:“臣听令。”
“第一件。”她道,“你最近收锋收得很好。”
顾长陵愣了一下,没料到她会先提这个:“臣只是……遵陛下吩咐。”
“你收得越干净,”她看着他,淡淡开口,“朝中越有人以为——你开始怕了。”
顾长陵握紧指节:“陛下若有命,臣仍……”
“朕没有说不好。”她打断,“朕就是告诉你——你这样,很难得。”
顾长陵张了张口,一时间不知该怎么接话。她一向不会轻易夸他,这样说,已算极高评价。
“第二件。”武元姝停了停,“与收锋无关。”
她抬手,掀开一点薄毯,目光示意:“过来。”
顾长陵呼吸一紧,还是往前挪了半步,在榻边半跪下去。
距离近了,他更真切地看清她腰腹的变化——那一小团微微隆起,既不夸张,也不再是从前那种利落的平。
他下意识忍住了所有该说不该说的话,垂眸道:“陛下。”
武元姝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把他的手一路往上拖,按到自己小腹:
“刚刚,他动了。”
顾长陵整个人猛地一震。
“他……?”他几乎没控制住声音,“陛下是说——”
“你以为朕会喊谁‘他’?”她斜他一眼。
顾长陵喉头滚动了一下,不敢太用力按,只掌心轻轻贴着,眉心却绷得紧紧:“现在……还有吗?”
肚腹那头一片安静,什么都没有。
片刻,他低声:“臣……摸不到。”
“朕也是刚才才有两下。”她自己也有点无奈,“你来得慢了。”
顾长陵立刻认错:“臣该快一点。”
“……”
她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却没露出来,只轻轻哼了一声:“你以为,他是你手下的小兵,叫来就来?”
顾长陵耳尖有点红,却仍僵着身子,手贴在她腹上不敢挪:“臣只是……怕错过。”
“错过什么?”她淡淡道,“错过他踢朕一脚?”
话音刚落,掌下忽然“轻轻一顶”。
真的,非常轻。若不是整个人都绷着,几乎察觉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