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得很轻,轻得像是在谈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顾长陵却被每一个字扎到。
他握着那块玉,几乎是用尽力气才稳住声音:“臣会把它带回来,活着带回来。”
“嗯。”武元姝道,“朕也更喜欢这个说法。”
她靠在软枕上,嘴角极轻地勾了一下:“不过你不带回来,朕也会去找。到时候……你最好别躺在乱葬岗里。”
顾长陵胸腔一紧,不敢再顺着她这句想下去,只闷声回:“臣不敢。”
玉佩被他紧紧攥在拳心,压得手心发热。
“这是第一件。”武元姝道,“一块玉。第二件——”
她伸出另一只手,直接抓住他的手腕,往自己腰间一带。
顾长陵整个人一僵。下一瞬,他的掌心就被按在了她的小腹上。
那里比他记忆里的更圆更饱满,衣料下,皮肉绷得很实。胎动似乎刻意挑了个时辰,掌心刚贴上,就像在回应一样,轻轻一顶。不重,却真切。
顾长陵呼吸一瞬全乱了。
“她。”武元姝低声,“最近很爱闹。你让她记记你的手,免得你人走了,她只记得朕。”
顾长陵喉头紧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只能极轻极轻地应:“……是。”
他掌心发烫,掌纹都清晰地贴到那一片隆起上。腹里那点动静又滚了一下,像一团小小的暖气,顺着他的掌心挪了一寸。
他忍不住压了压指尖,又立刻想起来太医说过“不许用力”,赶紧放松,只用掌心轻轻托着。
“她……动得,比前些日子大了。”他声音发哑。
“月数大了。”武元姝道,“你不在的时候,她也不会闲着。等哪天踢得朕睡不着——”
她看了他一眼,“你就回京来安胎?”
顾长陵被她拆穿,耳尖有点发烫:“臣不敢。”
“你敢。”她哼了一声,“你心里想得,很响。”
顾长陵不否认,只是掌心贴着她的肚子,低低道了一句:“……别闹。”
也不知是在对谁说。小东西安分了片刻,又慢慢挪了一下,那种温吞吞的存在感,把他心里某处软得一塌糊涂。
“顾长陵。”武元姝忽然问,“你还记不记得,第一次摸到她动的时候?”
“记得。”他答得很快。
“那时候她还小,动一下就消了。”她道,“你高兴得跟打了胜仗似的。”
顾长陵有点别扭,却没否认:“……臣,那时觉得——她是真的存在。”
“现在呢?”武元姝问。
“现在……”顾长陵看着她的腹部,眼底那种锋利,被压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了,只剩一种近乎笨拙的温柔,“臣觉得她变重了。重得……像一口刀,压在臣心上,放不下去。”
武元姝“嗤”地笑了一声:“刀还会压在心上?”
“会。”他很认真,“陛下就是。”
她瞥他一眼:“嘴越来越利索了。”
顾长陵低声道:“臣只是说实话。”
“少说实话。”她懒懒,“实话多了,朕就得多对你负责一点,以朕现在这身子不想多负责。”
顾长陵被呛了一句,反倒失笑了一下。
两人之间那股绷得死紧的气,总算松了一点。
武元姝放松了一会儿,又道:“你听着,你这一次出征,朕不能给你名分。不能给你皇夫、郎君,也不能给你什么皇女之父的封号。”
顾长陵手指一紧,喉间动了动:“臣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