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在河道上行了七八日,两岸景致从北地的开阔渐渐转为南方的润泽。
晕船的毛病好了不少,俩人已能自在待在甲板上,看云看水,也看同船的各式人等。
这几日她们与船上不少人都有了点头之交。去南边贩货的货郎,拖家带口探亲的妇人。
最投缘的自然还是那位姓孙,单名一个雁的孙娘子。她走南闯北,言语爽利行事干脆,傅茵很是佩服。
晌午,日头暖洋洋照在甲板上,傅茵挨着孙雁坐着:“孙姐姐,那日你说的那个什么蚂蟥,除了这种,路上还有什么别的门道要小心?”
孙雁正拿着个小矬子修整指甲,闻言哈哈大笑,拍了拍傅茵的肩:“是过水蚂蝗。”
她眼里满是笑意:“既然问了,姐姐就教你几句。”
那专在码头用假玩意儿骗生手的,叫插圈弄套;若有人上来就跟你特别热络的,多半是念秧套话;住店时那种便宜的孤店,可能是黑店;路上遇到僧道尼姑跟你化缘,说得天花乱坠的,多半是白莲教的幌子……
傅茵听得认真,默默记下。
“不过你此去是江南富庶之地,明面上这些伎俩少些,但也要小心。”
她打量了一下傅茵明丽的面庞:“你年纪轻,又生得这般好模样,若被那起子歹人盯上,骗了去,可不得了。”
她顿了顿,很自然地问起:“对了,你具体是去江南哪里投亲?”
傅茵与她相处几日,觉得没有比孙娘子更爽直可信之人了,便凑近些,小声道:“去扬州。”
孙雁一听,手指虚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看,我才说莫要轻易告诉别人,你转头就说了,这船上人来人往,谁知有没有藏着坏心眼的。”
傅茵脸颊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哎呀,这孙姐姐怎么这么精的。
孙雁见状又笑,揽住她的肩膀:“没事,你告诉我是信得过我,我也觉得与你投缘,不若我认你当个干妹妹,这一路上也好照应你。”
傅茵眼睛一亮。
原来那些传奇话本里,好汉出门,意气相投便结拜兄弟姊妹,竟是真的!
她心头一热,激动起来,四处张望:“孙姐姐,我们是不是要寻把刀来,歃血为盟。”
孙雁被她逗得前仰后合,连连摆手:“我的好妹妹,你可太招人疼了。”
她用力抱了抱傅茵:“心意到了就行,那些虚礼就免了。”
旁边几个一直听着她们说话的船客也忍不住笑起来,觉得这漂亮小姑娘又天真又有趣。
一个常年在外面跑的货郎笑着打趣:“小娘子,你去江南投的什么亲呐,看你年纪轻轻,一个人带着妹妹出门,家里人也放心?许了人家没有?”
孙雁立刻给傅茵递了个眼色。
这么快就要实践了,她有些激动。换上一副哀戚神色:“不瞒各位,我是个苦命人,夫君前些日子刚刚去了,我这是去投奔我姨母。”
孙雁默默发笑。
小人精,学得还挺快。
众人一听,面露同情,纷纷安慰。
“小娘子节哀。”
“年纪轻轻就守了寡,真是不易。”
那货郎更是连声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提起你的伤心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