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说的话,都有回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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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堂里有人开始抽噎。
有女眷忍不住出声:“快把孩子拉下来,再哭下去要哭坏嗓子了。”
“是啊,小孩子身体娇气。”
“她都哭两天了。”
话越说越多,目光越聚越多。
最后,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到沈青岚身上——
有人是期待,有人是试探,有人是看热闹。
她是顾太太,是这个家的主人,是那男人唯一合法的妻子,是那天之后盛泰唯一可以站到台面上的对外象征。
她必须站出来。
她必须做点什么。
沈青岚深吸了一口气,脚跟挪动,穿过一层又一层人影,走向灵堂正中央。
她每走一步,心口就像被人在里面磨一刀。
她走到顾念晚身后。
小女孩几乎整个人半趴在桌上,声音已经嘶哑得不像话,只有喉咙里卡着破碎的“爸爸”两个字,一遍又一遍。
“顾念晚。”沈青岚第一次没有叫她“念念”。
她伸手,按住孩子瘦削的肩膀。
“……妈妈……”顾念晚艰难地回头,眼睛红得吓人,睫毛上沾着泪和香灰,“爸爸,他是不是生气了?他不理我,是不是因为我不听话……”
她用尽全身力气把自己从桌子上撑起来,小手攥住沈青岚的袖子,指节用力到发白。
“妈妈,你跟他说一下好不好,你叫他回来……我以后都听你的,我不乱跑,我不吃冰激凌,我不——”
她说着说着,声音忽然断了一截,只剩下一阵沙哑的喘息。
乌黑的眸子里全是绝望而笨拙的乞求。
那是一个孩子把自己全部的“认错”与“求饶”,卑微地摊在大人脚边的样子。
如果是在从前,沈青岚大概会叹一口气,蹲下来,捧着她的小脸,教她好好说话,再抱紧她,至少给她一点安慰。
可今天不一样。
今天她背后站着的是一整片冷漠的目光,是无数等待她“表态”的眼睛,是媒体镜头、董事会、顾家长辈、所有人。
“顾太太。”
有人低声提醒:“节哀。”
她不能在所有人面前,跟着一个孩子一起崩溃。
那样的话,盛泰会被说“后院失火”,顾家的亲戚会说“女人撑不起这摊子”,那些虎视眈眈的对手,会在明天的酒局上举杯庆祝——那个男人留下的帝国,变成了一盘散沙。
她是从泥地里爬出来的人。
她知道,如果她倒下了,没人会替她和这个孩子撑腰。
——可她也清楚,从此刻开始,她每走一步,都有可能和这个孩子走到完全不同的方向上去。
“够了。”
沈青岚开口,声音却比自己想象中要冷得多。
顾念晚愣了一下。
“你哭了两天了。”她一字一顿,“顾承礼不会喜欢看到你这样。”
她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没有叫那声“你爸爸”,而是直呼其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