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的早晨总是起得比城市早。
薄雾压在低矮的瓦房上,像一层看得见的凉气。远处公路上的货车刚呼啸过去,留下一串尚未散干净的尾气味。
“念念,起床啦,上学要迟了。”
外婆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带着煮粥的水汽,一团热乎乎的。
被子里的人缩了缩,头埋得更深,只露出一小撮乱糟糟的头发。
外婆叹口气,端着牙缸走进来,一把掀开被子一角:“再不起,今天的早读就别想赶上了。”
被子下面的人终于不甘不愿地翻了个身。
顾念晚睁开眼,眼神还有点茫,下一秒,她看到挂在墙上的日历——红色的“星期一”,底下小字写着:期中考试倒计时3天。
她一下子坐起来,睡意被吓跑了一半。
“外婆我怎么没听到闹钟——”
“你半夜还在那儿写卷子,闹钟响了你翻个身就给拍了。”外婆把脸盆放在凳子上,舀水给她洗脸,“人啊,就是要早睡。书读不完的。”
“可以读完。”顾念晚嘟囔一声,弯腰扑在冷水上。
冰凉的水从脸上滑下来,她抬起头的时候,人已经彻底清醒了。
镜子里是个瘦瘦的女孩子,头发扎成随便的马尾,五官还没长开,却隐约有了沈青岚那种冷艳的影子——只是少了成熟,多了几分绷紧的倔强。
“念念,嘴巴张开。”外婆递过来一颗咸蛋黄,“吃了补脑子。”
“外婆,咸蛋黄不补脑子,补胆固醇。”她嘴上嫌弃,手却很老实地接过来,一口咬下去。
外婆笑:“那我就指望你用胆固醇把试题吓跑。”
屋里小小一桌小小两碗,一碟咸菜,一盘煎得有点焦的豆腐——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早餐。
顾念晚把最后一口粥喝完,把碗往水池一放:“我走啦。”
“书包这么重?”外婆看她背不太动,“你到底塞了多少东西?”
“多带几本练习册。”她抬了抬书包的带子,肩膀被勒得生疼,却咬牙挺直背,“老师说,多练就不怕考场上脑子一片空白。”
外婆没再拦,只伸手给她把衣领拉好:“那也别累坏自己。听到没有?”
“听到了——”
她应得飞快,已经一脚跨出门槛。
院子门口是一条坑坑洼洼的土路,雨水在小坑里积成泥水,小学生们背着五颜六色的书包,踩着水花往同一个方向走。
顾念晚踩过去的时候,把裤脚卷了两层,动作利落。
有人在后面喊她:“念晚!”
她回头,是对门那家的男孩,跟她同班,叫李子峰。
“你作业做完没?”他小跑过来,“老师说今天要抽人上讲台讲题。”
“做完了。”她把书包往上提了提,“你呢?”
“我……等抄你的。”他厚着脸皮笑笑,“你每次都全对。”
“那你多写几遍。”顾念晚淡淡道,“总不能未来一辈子抄我的。”
李子峰被噎了一下:“那倒也是。”
两个人一路并肩往镇中心那所小学走。
灰白的教学楼远远就能看见,操场边上升旗台的旗还垂着,等着七点半的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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