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试前三天,班主任心情格外好。
“这次如果我们班总分进全年级前三,老师请大家吃冰棒!”他拍了拍讲台,眼睛弯起来,“重点看几位同学——”
他的视线在下面扫了一圈,最后落在顾念晚身上:“顾念晚,你要给老师争口气啊。”
底下一阵小小的起哄声。
“肯定没问题啊,她每次都是年级第一。”
“有个当女总裁的妈,不学好都难吧。”
后一句话不大,却刚好顺着窗户缝钻进来,砸在顾念晚耳朵里。
她握笔的手不自觉收紧,指节泛白。
班里不少人都知道,她有个“有钱又漂亮的妈妈”。
毕竟那年顾承礼葬礼时,沈青岚穿着黑色礼服出现在电视和报纸上,后来又以“盛泰新任女总裁”的身份频频露面。据说有同学的家长还指着新闻里的照片说过:“你们学校有个小孩,就是她女儿。”
资讯在大人们的茶余饭后流来流去,最后变成了孩子嘴里的八卦。
“你们知道吗,她妈不要她了。”有个女孩压低声音对同桌说,“我妈说的,她把公司接手之后,就把女儿丢给乡下的老太太养。”
“那不是很惨?”
“惨?说不定人家喜欢自由呢,有钱当总裁,比在家带孩子强多了。”
几声窃笑从后排传过来。
班主任在黑板上写题,没听见。整个教室里只有粉笔在黑板上摩擦的沙沙声。
顾念晚垂着眼,盯着课本上那行印刷体——“尊严”,两个字忽然变得极刺眼。
她不是没听过这些话。
放学路上,菜市场边卖菜的大婶也会指指点点:“你看,那就是顾总的女儿。现在落到跟我们这些穷人家小孩一起挤公交。”
有人跟着叹气:“再有钱有什么用,连闺女都顾不上管。”
更多的是那种带着好奇和快意的声调——仿佛在看一则爽剧的反转:曾经的小公主,从云端掉进泥里。
但今天不一样。
今天,班主任把“希望”两个字压在她头上,压在一栋楼高的赞誉和猫爪子似的闲话下面。
“顾念晚。”班主任突然点她的名,“你上来把这道题讲一下。”
“好。”
她站起身,手心都是汗。
粉笔拿在手里的一瞬间,她差点点错位置,硬是把颤抖压下去,一笔一画地把解题步骤写出来。
黑板上白色的字走得很稳,声音也出奇的冷静。
讲完,她把粉笔放回粉笔槽,回头的时候,正好撞上最后一排那个女孩的目光。
对方正翻着练习册,嘴角吊着点吊儿郎当的笑意,一副“就看你表演”的样子。
顾念晚看了她一眼,看了三秒钟。
三秒之后,她垂下眼,走回座位。
班主任在讲台上点头:“解得不错。大家回去再把这类题多做几道。”
后半节课,她看似认真听讲,实际上脑子里只有一句话在反复盘旋——
“被母亲抛弃的孩子。”
每念一遍,这几个字就像一把钩子,在她心里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