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乐园随着独角兽的离场进入尾声,奥利弗抱着镜子看自己锁骨上的印记,那图案很浅,称之为纹身都是高攀了。奥利弗用手摁住那处,灌入魔法,也没有什么怪事发生。艾伦问他有感觉到什么特别吗,他也只摇头,脑袋上冒着几个问号。
“这是独角兽的祝福,”最后亚瑟给他们解答,“是保护作用的印记。”
“而安娜这个是礼物哦,”伊万说,“若你身处黑暗,独角兽的光将照亮万物。”
“哦——”
“可……”奥利弗为何能得到这样的祝福。
弗朗索瓦清晰地记得,她只跟奥利弗对视过一次,那匆匆一瞥绝对称不上欣赏。但他话未出口就陡然愣住,五个孩子同时低头,无助地看着自己身上肉眼可见的光芒。那光从脚底升起,逐渐遍布了全身。无独有偶,不止他们五个,几乎大部分游客都被这光笼罩着,但他们不显慌乱,大笑着向周围人告别。
“啊,”阿尔弗雷德眼疾手快地塞给艾伦一罐可乐,“不要怕,这是魔法阵的时间到了,它会送你们回家!”
“这次就不能乱跑喽,”伊万也点头,“我和阿尔弗一会儿就到家。”
乐园的光却逐渐暗下,空中的彩灯接连熄灭,空中流体的“星空”从几个站点处开始收束。乐园的欢腾从此刻化为沉寂,灯光处处后退,黑夜重新降下夜幕,而游客们身上的光愈发亮眼,就好似这些光都转移到了他们身上。当独角兽展示区的光门也沉入黑暗,接连几声“砰”的巨响,本来站着五个孩子的地方烟雾骤起又消散——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游客们乘着公交离开,工作人员收拾魔法的残余,丝毫不显留念。只有路灯依旧树立在道路两边,尽责地散发热与光,奉陪见证乐园的尾声。
①有关“一只手”。
在孩子们中,弗朗索瓦最先接受了自己的身份。他自小就知,自己应该少了一点什么东西,因他脑中经常闪过一些意义不明的片段,或称之记忆,或称之时光。在半梦半醒期间,他会听到回忆深处的回响,聆听纯黑弥漫的歌声,由此找机会进入深眠。
所以,他早就知道自己或许有什么秘密,但无人向他解释,他便将之放置在一边,懒得去管它。但生活总会用各种方法提醒弗朗索瓦,让他记着自己的与众不同。
比如,那一天的意外。
……
当时,弗朗西斯和亚瑟将他与奥利弗放在一起生活了一年有余。两个孩童对这决定的原因毫无所觉,也不细想海峡两边的孩子为何相遇。在几年后,奥利弗才猜测——这是为了方便亚瑟检测那抑制弗朗索瓦兽形的魔法珍珠。
起初,弗朗索瓦对闯入生活的粉色小家伙没什么感觉,他性子本就淡,在家里或者英国幼儿园的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根本没时间跟人有交集。但奥利弗还真应了他们第一次见面那一句“你看起来是会打扰我睡觉的类型”,他无论在家还是在幼儿园都很闹,不是那种整天尖叫的闹,而是你无论什么时候抬头,好像都能看到一个粉毛从你眼前窜过去。
他似乎无处不在,但他并不让弗朗索瓦讨厌。可能亚瑟提醒过奥利弗不要打扰他睡眠,英国孩子倒没有故意发出什么噪音,只是他高估了弗朗索瓦的睡眠质量,就算是在一边走动的声音,也能吵着蜷缩在沙发上的法国孩子睡不着。
弗朗索瓦不讨厌奥利弗。因为小孩在还摸不准他睡眠质量的时候,会经常拖着一件毯子给他盖上,然后回房间整自己的恶作剧工具。
是的,恶作剧。
奥利弗骨子里比平常孩童更为顽劣,也更为细心——就是细心从来不会用在正道上。弗朗索瓦清醒时,能经常听到一些来自同班同学的尖叫和嬉笑,或因为一些在水池中炸开的水球,或是一人坐下的放屁垫,有一次弗朗索瓦居然还看到一个青蛙从自己桌前跳过去,他捏着玩了一番,然后在一些孩子惊恐的眼神中把它放回了花丛。
然后他就能看到故意跑出去给自己做不在场证明的奥利弗满屋跑却无法回收自己作案工具的一幕。弗朗索瓦细细观赏着,觉得他故作不知满屋找青蛙的模样,可比他的恶作剧有趣多了。
……或许自己的性子也很恶劣。
人学坏的过程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弗朗索瓦在那段时间得了一个爱好——在一旁围观着奥利弗搞小花样。英国孩童会将这些花样借年龄优势化为孩童的玩笑,他装乖装得炉火纯青,哄骗着周围的人,亚瑟和弗朗西斯没被骗到过,亚瑟偶尔会纵容,弗朗西斯则是不管。但其他没他们处事有经验的普通人则经常因此上当,老师说他有些无伤大雅的小毛病,却还算乖巧,而周围小孩也从未因恶作剧排斥他——奥利弗不常被抓到,即使被抓到了也会哄人。
还未觉醒的人鱼思考过,奥利弗这样的性子,究竟多久才会真正地开始出格——他为此在闲暇时观察了很长一段时间。
但过了半年多,奥利弗依旧很有分寸,他对坏点子有些乐趣,却从不搞真的伤人的恶意玩笑。他也对弗朗索瓦弄过几次恶作剧——主要是在意识到他其实是个男孩子之后。
弗朗索瓦对这恶作剧没什么反应,他早就看习惯了,奥利弗却对他愈发“关照”,好像非要看他有什么回应才肯罢休。
有一次,弗朗索瓦在客厅看电视,手里拿起一块杯糕,放在嘴边时顿了一下,翻身抓起藏在沙发边的奥利弗,扳着他的下巴给他摁了一口。然后,人鱼坐在沙发边看奥利弗捂着嘴直咳嗽,呛得根本止不住,甚至搞出了眼泪。
难道加了芥末?弗朗索瓦皱起眉,把剩下的蛋糕放回去,去抓奥利弗揉眼睛的手。
“别揉,”他摁着小孩的手腕,“你手上也有。”
说实话,那时候的奥利弗比他装乖时还显得可怜,眼眶都红了一圈。趴在水池前不断清洗眼眶。
可不知为什么,弗朗索瓦总觉得:“你其实没觉得委屈,对吧?”
奥利弗洗眼睛的动作顿了一下,孩童蔚蓝的眼睛望向他,倏地笑了:“我对你真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事实证明,引起奥利弗的兴趣不算什么好事。
至少对喜欢睡觉的人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