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快发现弗朗索瓦大部分时间都在浅眠,根本没有真正睡着,甚至有些时候只是单纯嫌吵,选择趴在那里,谁都别烦。看透了这一层,奥利弗开始在他周围频繁地探头,不是在他装睡的时候嚼口香糖吹泡泡,就是抱着游戏机在他身边打游戏。等弗朗索瓦忍无可忍撑起身,反应敏捷的英国小孩已经窜出了五米远。
这也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弗朗索瓦围观奥利弗捉弄他人的兴趣没了,因为奥利弗现在执着于逗他,像个粉色陀螺一样绕着他转,导致那段时间班里都安静了很多。弗朗索瓦不想承认,但他确实渐渐习惯了这些稀碎的噪音。
有一次,他累极了,没力气去赶奥利弗,孩童敲打游戏机的节奏像鼓点一样落在耳边,他听着,趴着,甚至因此进入了深眠。
奥利弗过于进退有度,弗朗索瓦烦他,但还是称不上讨厌。
他不懂奥利弗为什么这么执着于他,他给不出其他孩童夸张的反应——他观察到奥利弗总是以此为乐——脾气也算不得好,在大晴天最甚,因为他梦中几乎没有光。
而意外也正好发生在一个难得的晴天。
那是一个课间,弗朗索瓦照常趴在桌上,幼儿园不拉窗帘,窗外的阳光照得他没法睡觉,人鱼的心情差极了,在桌上翻来覆去地换边,最后认命地放弃。奥利弗就在这时从门口探出头,他观察了一会儿,如常发现他没有睡着,便大步流星地跑到他面前。
弗朗索瓦闭着眼,感受到地面在震动,他想也知道是谁过来了。当人影投到他的眼前,被遮住的光舒展了他的眉头,但他心情依旧不爽,在感受到奥利弗伸手时,他一把狠劲地抓住他的手腕,往后一掰。
“别烦……”
“咔嚓”
两声几乎重叠。
他们都为之一愣,同时看向弗朗索瓦握住的左手手腕,那里关节错位,明显地突起了一部分。孩童手里的糖因此从手心脱落,打在桌面上,发出异常响亮的两声“??”。奥利弗无意识动了一下手,剧烈的疼痛刺激着泪腺,蓝色的眼瞳中瞬间酝酿起泪光。
弗朗索瓦赶紧松开了他的手腕,显得有些无措,可他又不敢碰。奥利弗含着泪看他一眼,用另一只没受伤的手脱下外套,盖住左手,擦干净眼中的泪,笑着向弗朗索瓦身后道:“老师好——”
奥利弗很会装,弗朗索瓦知道,哪怕是这时候他也笑得很甜。若不是弗朗索瓦知道他衣服下的手还在颤抖,这场伪装又要天衣无缝了。
奥利弗装了一下午,他只庆幸写字的右手还完好无损,不然他真不知道怎么掩饰。这一下午尤为漫长,他坐在座位上,手腕一动就疼,只能咬着牙硬忍。
这时,他的桌子边冒出一个金色的脑壳。
奥利弗撇嘴,不想理他。
弗朗索瓦正蹲在桌正面,从兜里掏出一盒曲奇,顿了一秒,帮他打开了曲奇盒子。他跑回座位,又在书包里翻。
片刻后,奥利弗桌上依次出现了泡芙、马卡龙、布丁、甜甜圈、小蛋糕……
“……”
这一个书包怎么能装这么多东西。
弗朗索瓦也想问,弗朗西斯每天给他塞甜品的装填技能都堪称玄学。
于是,今下午出现了一个老师和学生都称怪的奇景——平常活跃的奥利弗乖乖地呆在座位上,而感觉动一下就归西的弗朗索瓦在两个座位间来回跑,又是塞甜品又是放学帮拿东西,堪称一星期的运动量都在这了。
……
亚瑟和弗朗西斯很忙,弗朗西斯相对闲一些,但家里很少看到他们两个凑在一起。不过每当放学时,他们再忙也会接他们回家。
奥利弗以为自己忍了一下午,还能继续忍下去的,但当他抬头看到亚瑟时,孩子瞬间按耐不住心里的委屈,抓着魔法师的衣角,憋了一下午的眼泪不住地往下掉。
亚瑟瞬间慌了,蹲下身子问:“怎么了?”
奥利弗伸出自己的左手,手腕经过一下午的搁置已经开始红肿,明显大了手臂一圈。
亚瑟眼底一沉:“谁干的?”
弗朗索瓦举起一只手,在后面乖乖罚站。
“……”
亚瑟狠剜了弗朗西斯一眼,背对着奥利弗,连忙从兜里掏出一罐魔药和一个空药瓶,将治疗魔药倒进去,再涂抹到奥利弗手上。他心里太着急,没注意看药的种类,哭抽的奥利弗和弗朗索瓦看一眼药的名字,同时升起一个疑惑——
感冒药为什么能治手腕?
那脱臼的肿胀渐渐被魔药抚平,亚瑟摁着奥利弗的腕骨,将孩子的手腕复位,拉着奥利弗上车,关上门,启动,回家。
留在原地的弗朗西斯和弗朗索瓦对视。
弗朗西斯少见地收起笑容,但也没有责备,他紫罗兰的眼睛装着低头的弗朗索瓦,只问:“怎么回事?打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