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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第1页)

自从父亲走后,母亲就俨然成了另外一个人,不再刻意的修饰妆扮自己,不愿游牧放牧她的牛羊,时常发呆着,望着山岗上的那座小房子,时刻守望着坡脚下那秃起的坟茔,似是承载了远古先居守护着的衣钵,同时母亲也愈发变得不可思议,如同蒙着眼又拉着磨的毛驴,不知早晚疲倦的劳碌着……太婆见在眼里,痛在心上,唯有默默祈祷,这样的日子,能早点过去。终有一天,母亲告诉祖母,她决定要把我完好无损的生下来,哪怕将来去要饭,太婆满是折皱,尽付沧桑的面庞瞬间变得那般慈爱,随心地说:“孩子,只要你认准的事,就做下去,长生天会保佑我们的,长生天会赐福于草原的每一个生灵,更不会丢弃我们……。”

那一年春天,草原上一个二十岁的姑娘生下一个男孩。

没有亲朋好友的祝福,只有祖母那虔诚的祝福,羊儿们在草地上悠闲的觅食,马儿在欢快地奔跑,打转,母亲也难得一见的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草原上又一次生机勃□□来。

那年夏天,乘兴所致,母亲带我回了趟那里,爸爸的老家,那也是母亲第一次出远门,绿皮车一路翻山越岭,长途跋涉,终于到了那里,一个有着林林总总众多奇形怪状房子,杂货店,更有邮局的地方,几经辗转,探寻,我们寻到了父亲的那个归宿,一处荒芜的墓地,要不是那个醒目的墓碑冷冷立在那儿,怕是初来乍到的母亲,还真难寻见它的踪影,母亲一改往日低沉和忧郁,激动的捧着从草原那边带来的风铃,马铃,晃动着它,惊醒着他,献上了父亲最为看重的马兰花……母亲一时又变回了原来的自己。

也是在那一天,母亲带我去了爸爸家,一处有些破败没落但却很大的四方庭院,这可是循着父亲宽慰说来,母亲既有的记忆,才可寻到这里来的,可纵使母亲如何祈求,如何哭诉,我们也没能踏进这家门一步,甚或连那可怜的爷爷的一面也没见着,自此我的人生却注定与这里有着扯不清,理还乱的情感纠葛,是的,或许爷爷这辈子没能原谅妈妈,是她带走了他最亲爱的儿子,是她让他失去了唯一的至亲至爱,母亲陷入了极度的痛苦,自责之中,以致于不再那么哭泣,绝望般的懊悔已让她不再拥有眼泪的奢望了,从那里回来,我们又一次拜见了父亲,母亲与父亲着了很久的话,似是要将那一生一世的话一股脑说尽说透……不知何时天气阴沉沉的,濛濛细雨,不期而至,妈妈顺势将我紧紧拥在怀里,一头飘逸的长发,遮住了她不堪憔悴的半张脸,又尽相散落下来,披覆在我的身上,没有风,没有雨,仅有她,喃喃自语,在我身边乞盼……

那一天,回去之后,母亲病倒了,据说一天一夜都没有醒来,外公外婆吓坏了,请来了乡村医生,吃了些药,也不管用,无奈之下,甚而请来了驱鬼降魔的香头,大仙,一番耍弄之后,倒也未见母亲好转醒来,可能是母亲身心俱疲,过于绝望伤心的累着了,是该好好休息啦!转日清晨,一声梦魇般的啼哭打破了近日来的沉寂,想是也搅扰了母亲晨歇的梦乡,母亲乍动着……从睡梦中惊醒着,一眼就瞥见了紧紧依偎在她身畔的我,眸光一动,会意的笑着又看向我,随即狠命的将我一把揽在了怀里,久久的爱抚着……我止住了啼哭,顽皮的拨弄着她那张柔美的秀发,舔舐着母亲不自溢留的泪花……咸咸的,有滋有味……在场的外公外婆,惊于这些,喜极而泣,这潸然泪下的场景不及发生在母亲身上,却在我这超乎寻常的举止上,得以诠释,这可能是隔代望宠的缘故吧!

不久以后,我们不得已又踏上了返回草原的归途。

“孩子,不是爹娘狠心,你看看咱们这一大家子,你弟妹又这么多,还那么小……你就委屈一下,何况你祖母又是那么的稀罕你,更需要你在身边照顾,还是回去吧!”

“我们就不留你了……!”

“娘,我明白……你们就放心吧!我会……”

“母亲哽咽了,噙着那份不想自来的泪水,告别了外公,外婆那一大家子人,决然上路了。这是母亲第一次回到这里来,也是第一次离开这里。”

不知过了多久,我恍然做了个梦,梦见自己欢乐的蹦蹦跳跳着……追逐嬉戏着那些同我一般大的羔羊,跑着,跑着,就到了一条小河边……不及遐想,一声悠远的长鸣把我从睡意中惊醒,我揉着惺忪的眼睛,朦胧中就见着母亲正泻意的看着我,那双眼神里那么的热切、透亮,让我的心里有了那么一丝感知的触动,母亲揽过去,噌的从马背上跃下来,将我放在光热的滩地上,懵懵懂懂的我,诧异的望向四周,不曾熟悉的地角,随即怯步挪向那片有遮盖的绿荫,小手怯意的触动着那些怪模怪样不知什么的东西,它是那么的干涩、粗陋,我本能的转身扑向了母亲,进而扯着她的衣角。

“阿妈!阿妈,我怕,那儿……”

“孩子,别怕,那是咱们家乡不老树,胡杨公公”

我疑惑不定的望向母亲,见她是那么的淡定,从容笑着,不由再次潜下心来,小心翼翼靠近了它,近而由兴抚摸着它,觉得它已不再那么生怵、可怕,绕着它,转了又转,有如又可晃见了太婆的那身骨,面庞……。瞥目可及,又可见着近旁,一墩墩一簇簇的紫红色枝条,柔弱可人的枝条上颤巍巍挂满了粉红色皂荚的……惊心于此,我不由把味起那小而乖巧的什么东西来。

那是红柳、枸杞,是草原的护身符。

护身符,我不明白,止息仰望着它,又顺而低下了头,仿佛学会了沉思,脖颈上那串明晃晃,熠熠发光的东西,吸引了我的注意,也让我有了那么一点意动……母亲一时上前牵住了我的手,绕过那盘根错节的枝枝柳柳,弯延来到河沿边。她探起脚来,跋踏着河水,它又拍打着河岸,没过我的脚裸,一股温凉触着我的皮肤,透了心的又让我有了那么一种想亲近的觉动,我俯下身来,贴着它,拨弄着趴在河床上的细碎石子,那石子晶莹剔透,光光滑滑,宛如我脖颈上那串几经太婆雕琢抚饰的一颗颗念珠……。!嘘!吁!一条条不知什么的东西从那浅浅的隙里溢了出来,晃悠着身子,又从我的指缝间偷偷溜走,鱼!鱼!妈妈,鱼……阿妈惊愕着,随即望向我,笑了起来,喃喃的童音伴着她清爽又久远了的笑语应着蓝天、白云,在草原上,在哪里,不自翻卷,回荡……

大了一点的时候,我也逐渐明白,最需要的,往往都是你最可珍惜的,而耐得寻味最可珍惜的,恰恰却是你哪时哪地眼目前所拥有的。

那一年,我刚满四岁,草原附近没有学校,阿妈和太婆就成了我最亲近的启蒙老师,也是在那一年,草原上别开生面的热闹升腾起来,我们终于有了一份属于自己的家园,家家户户更趋于固定下来,有了自己归属的牧场、牲畜,太婆满是折皱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鹤发童颜的咧嘴笑了……人们欢天喜地的再次聚集在一起,载歌载舞……美丽的草原,我可爱的家乡……母亲更是那般由兴妆拾着自己,像要待嫁远行似的,牵挽着我和她心爱的小红马,沿着溪水漫流的滩地,跃过那一面沙丘,穿过错密交织的灌木丛,径直奔向那耸立的山岗……

眨眼间,草原又是那般青了又黄,黄了又青,只有莫林河的泉水孜孜不倦的涌动着,又是一年冰封时候,外婆出人意料的从红山那边过来了,这个看似太婆唯一的女儿,不知怎的,那时太婆一点也没感意外,况乎也没有那般喜出望外的迎候她,见到她的那一面,太婆瞬间沧老了多少。母亲依旧是那么的忙碌不停,只有远道而来的外婆端坐在那一面卧榻旁,喋喋不休描述着草原外面光怪陆离,不着边际的趣事,依偎在太婆脚下的我,恹恹欲睡,没看清她的脸庞,也不记得那是怎样的一番愉悦神情,全然不觉不幸即将来临……

无疑,外婆那一大家子人在那边正式安家落户了,不再回到这里来了,按照习俗,只有太婆那份世世代代传承的牧场和那顶毡帐永久的保留了下来,离开了这里,我们的这份家当也就成了飞地,外婆兼或述及着,母亲停了下来,默默地在太婆身边坐了下来,不自往复揉搓和抚弄着太婆那双枯瘦、僵麻的双手,帐内的空气一时聚集着凝固起来,稀薄得让人有些压抑,恐慌。

“阿妈,你就让我和祖母留在这里吧!祖母离不开这里,离开了草原,祖母会……”母亲哽咽着,颤抖的声音打破了多时的沉寂,母亲没有继续说下去,已是泣不成声惊得我不由蜷缩着身子钻到了太婆的腋下怀里,继而仰望着太婆,沉静不曾觉晓的面庞。

欸!真是昏过头了,我这说的都是什么呀!我这不也是为你们着想,惦记着你们这孤儿寡母的,才一时……外婆长吁短叹着,很是不安起来,更是不敢正视太婆那张脸。

“阿妈!我也是没办法呀!……”在我仅有的记忆中,那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面对面的看见外婆如此触心动情的哭了,也许哭泣和眼泪是女人最可适当保留的一点权利吧!当然也不外乎男人,多少年以后,我还是多多少少承继了她们一点衣钵,甚或是基因,即便是隐性的,阳性的,不吐不快的,至今不曾为我固有的那点柔性烦恼,生恨。

小住了一点时间,外婆看来无望的难舍纠结走了,从此再也没有回到这里来,可是自打外婆走后,恍惚太婆就再也没有移步离开过她的毡帐,再也没有牵着我的手,老当益壮的巡视她的羔羊和马驹,只是安然若是端坐在帐幕一角佛龛前,不停转动着她不曾舍弃的转经桶,口里喃喃自语着,不知在向谁向哪里诉说什么。

终于有一天,瘦骨嶙峋的太婆把母亲拉到身边,语重心长地说:“孩子,祖母,这辈子不得也没有离开过这里,也没想着离开这里,祖母没有太多的奢望,我死后,一定要将我葬在那边有溪水的胡杨树下……”稍歇,太婆摈足精神头,端视着一旁玩耍的我,顿了又顿才又启口说道。

格日勒还小,不能再耽误了他,也许他不该属于这里,等我老后,你还是回去找你的阿妈吧!……

“一家人在一起,比什么都强。”太婆极尽艰难的用她那不流利的汉语说着,曾经有过一段时间,太婆极力摈弃,甚或拒绝母亲教我说学汉话,直至红山来的外婆走后,才稍有改观,她们此番言来往去,我是听着不太舒服的,更难解深意,只是那时的我,不是为何,安闲间竟不知趣的哭闹起来,兴许我是草原混魔附体,还是她们一时有意疏离我,才让我提前意识到了什么,更感知了命运未来。

遵照祖母的遗嘱,母亲亲手放倒了那棵河畔的胡杨,招来工匠,做了一口精致地道的胡杨棺材,转年那棵伐没的胡杨又盘根错节冒出了许多鲜嫩的枝条,青黄的河滩上,微微泛红的沙柳,在晨风里摇曳,河水轻吻着身下的细碎石子,不时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太婆走了,离开我们了,这个圣洁虔诚的喇嘛教徒,转动着那个念经桶,安闲的睡着了。永远的在这片宁静旷古的草原上安息了。这个近乎远古的草原女人,曾哺育了外婆,又抚养了母亲及我,细致呵护了我们三代人,更像是传说中的部落守陵人,终结了她的使命,欣慰的无奈无挂走了……

不几日,前来奔丧的大舅走了,母亲和我却执意留了下来。

格日娜!如果你要留下来,那么这里的一切都该是属于你的……太婆临走时念叨着留给了母亲最后一句话就是它了,没有了依靠,没有了精神寄托的母亲,日渐颓废了,似是又回到了从前,不该复现的老样子,整日失魂落魄,操持着家务,往日生机勃勃的面庞没了光泽,不时布满了阴霾,我知趣的像只小猫,蜷缩在帐里的某个角落里,茫然不晓进退、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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