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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第2页)

“继续念下去,你会比我们更有机会,将来肯定会更好一点。”

“不啦!念来念去,那还不都一个样。”心底涌起一阵酸涩,止不尽那点迷惘,他索性坠下头,注视着脚下那段不知被人踩踏过多少时候,有近发亮但已凹洼不平的水泥路面。

你说,咱们不念书了,咱们干什么去呀!不时有人又心生叹息的这般问着。

他们这些工读子弟最巴望的就是有这么一天彻底解放的日子,可今天终于到了,可以大步流星不回头的走出这里,可不免又让人心生彷徨无主。

我是不知道,混吃等死,瞎混呗!出于同种心理,他有意无意随口应着,心底里那份等同于难受的苦楚还是无由排遣,终了,一张张困惑的面孔还是闲来无趣的相继散去,不见留有什么可探讨的信息。那一天,他也是无精打采,步量着这最为熟悉的一段里程回到了家。不经意的拨弄着那老套的门栓,滑来滑去的半天却嘎然停住了,他发觉……它已不自意的打开,坏了…,不会吧?他每次可都是牢牢把它锁住的,从没忘记过,这还是一向谨慎的老父亲,惦记这里,特意从哪里搞来的防盗锁呢!他的心神不由惶乱绷紧起来,不会有人来了吧!是小偷吗,听隔壁王大妈说,最近这里常常有人家被撬,还丢了不少值钱的东西,贼得很,想逮,都瞄不着个人影,弄得人心惶惶的,为此居委会治安办还特别下发了通知呢!想到这里,持着药匙的手不由抖动起来……壮着胆子,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透着那门楣,仔细听了又听,没动静可寻,他又抹转身来,蹑步来到窗台底下,蹲在那里,向上扒望着……突然一声咳嗽沉闷的把他惊得心好似要跳出去来,真的有人,他潜意识的向那门边靠了过去,一会儿,伴随着几声沉重的咳嗽声,再次从屋角里传出来,很为清晰,很明朗的,是他,父亲!想到这儿,他暂定身形,站立了起来,胆怯之余又冲撞起来的抓贼义举瞬间荡然无存,父亲怎么回来了呢!这才几天的功夫,这可不多见,他暗自思忖着,晃动着门扪。

平!是你吗?一个声音到了门口,隔着门缝透了过来。

真的是他,父亲,吓死人了,这阵子他老觉心里不踏实,不知是听了那些“燕子李三”的传言,还是被即将结业给闹的,整日来心神不定。

嗯,爸,是我!他急应了一句,门开了,父亲明晃晃立在那里,他的眼前,近乎平白的面孔,透着几分疲惫和憔悴,他有些激动,又有些诧异,父亲这次走的时间不长,怎么几天不见,却顿显沧老了许多呢!简直判若两人,虚弱的他还不时掩口一声不接一声的干咳着。

爸!你这是怎么啦!病了吗,他急切的跨过那道门槛,揽住了父亲的胳膊,父亲很高大,但却比以往更为消瘦,他丝毫明显感受得到的。

没事,没事,我还没老呢!……父亲抬高手臂,笑着说着,爱抚的眼神充满了些许满足和无奈。“别担心,我只是老毛病哮喘犯了,憋得慌,过一阵儿就好了。”想是他那副呆状惊扰了父亲,父亲随心解释着,扯着他的手臂,进了屋里,屋内很清冷,但却收拾得干干净净,就连卧室柜角处多日来不曾清洗的衣服,墙角深处凌乱不堪的书籍本夹,都被分门别类放进了没有遮盖的格子柜里,书架上,他由心感慰的望着这些,许久不能说些什么。

“我也刚回来,还没来得及开炉灶,你先去坐会儿,我把它弄好,咱们再聊。”说完,父亲挣脱了他不自扶靠的胳膊,走到那边,拭弄起来,又是一阵咳嗽,颤抖着双手,点燃了煤炉,不知怎的,一回事,他眼角瞬时湿润了,光凭泪光在眼眶里打转,自己确是麻木僵立在一旁一角,呆呆望着那晃动的身影,不自凝视起父亲那淡然无光的面孔,几许斑白的鬓发在炉火的照耀下,更显那么匆乱和细碎,他忍不住几步跨过去,按住了父亲几自忙碌的双手,心疼而又心痛……

“爸!我来吧!你歇着。”父亲没有说什么,顺从的撂置了双手,瞥着他,注视着他很为熟悉的一举一动,他错愕发觉,父亲眼角里抿然潜藏着一种不知多久的难以诉状的期许和渴望,舒心的嘴角扯动着,不知不觉泛起一抹抹微笑……不知为什么,以前他从来没有这样正重的留意过父亲,也没有今天如此细致的端详他,只记得父亲为了那份养家糊口的体面工作,匆匆的回来又匆匆的离去,没有多少可住脚的日子,虽然少了父亲的长久陪伴,确也换来了他和妹妹安稳的衣食无忧,这几乎是他和妹妹儿时至今的最初记忆,而今倍显沧老,满面无光的父亲,却是那么让人心酸,心碎,痛得不能自主呼吸,不能抑止住自己,去想为他做点什么,毕业了,长大了,该为他想点什么,做点什么了,也该让他住住脚啦!他心里不住反复的对自己说着,曾几时有的一点点怨艾,此时却成了一阵难以抿除的愧疚、羞涩,即时忍着将眼泪咽了回去,默不作声的在父亲眼前晃来晃去……。

“好啦!平,过来歇会吧,咱们唠唠……”父亲溢着那抹笑,及时晃动着手臂……不时,又是一阵咳嗽起来,他不及细想太多,急忙随手扯了一把凳子,在父亲身边坐了下来,用手轻拭着他的背脊,每一次轻抚下去,又被撞了回来,一阵难言酸楚真是五味杂陈,顿涌心头,父亲、这个遥远陌生,且真实存在的身体,却从未如此近距离触摸过,真的还是自己顽劣不懂事,也并非父亲刻意溺爱,只是在他的记忆里,他们这一家人,都不是需要别人太多关注和疼爱,就可以存活下来的人,不见衰老的长大了,不见长大的又衰老了,洽乎正是这种无私默契造就了他们若离若弃,而又近乎是不可分割的整体生命,他的心无时无刻颤动着,手也有些抖索……父亲此时好像觉出点什么,回头抬眼慈爱的瞥了他几眼,咳嗽也就此停歇了……他正了正身形,挪动着板凳,向前靠了靠,坐在了父亲的对面,父子俩不时相互望着,一时竟谁也没有了言语……

窘于无言,那老人不自拾起一片炉边的废纸条,它有些褶皱,鲜同老人那张脸,他还是搓动双手,尽力让它舒展开来,然后捻动着卷了起来,一层一层的又裹紧,一时形成了一个筒状的又可自由伸缩的“潜望镜”,举起透过它,能聚神看见很远的地方……外面几束明媚的阳光,耀着光芒,散落在他们面前几近从乱的地角,那老人瞭望了半天,遂而垂下了头,随心摆着它,慢条斯理的说:“毕业了吧!”那淡淡的气息有过于一种凝重不化。

嗯!明天就不用回学校了,一旁的他慌不迭的应语道,父亲近乎孩童的举止还是让他有所思味。细味不及,终于触到了那一点发声,父亲怎么知道的这么及时,难不成他是专门回来探望我结业的吗?这不大可能吧!父亲可是个忙碌的人,况且他也没有说过提及毕业的事,甚或自己也不知道今天就要正是告别长此以往寄身的那里。

结业之后,你有什么打算吗?索味之余,他又是被问住了,今天还真是个不寻常的日子,有这么多的人在问着同样的话题,他不免有些不知所措,手脚不由自主的来回乱动,没有作声,很尴尬也很愧疚不再撩眼见着父亲,他真的不知道该怎样回复久于老态的父亲。

如果你想要工作的话,可以考虑一下接我的班,做个安检工,看着也让人过意得去的一份工作,那老人见他讳言讳语,继续说着,几时躬下身来,向炉灶里添了几块黑油油的煤球,瞬时炉火旺了起来,映红了他那半张脸。

接班?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字眼,他可从未往这方面想过,父亲虽已年过半百,却还未到退休离岗的年纪,就算是这段日子,身体不是太好,也不至于这么早就退吧!父亲可是最钟爱那份安适的工作的,十几年如一日,从未抱苦抱怨,他倏的仰起脸来,审视着默自言语的父亲,诧觉听闻的想从哪处地角寻找这一言既出的由头,可从父亲平静如初的眉目中却难见端倪,他晓得这个年代是有接班一说的,更可享有接班福利的,是名副其实国家供养的铁饭碗,也可说是那个时代,他现有的记忆里,创造性的标识性产物,人们依赖它,仰仗它,传承着一份最稳定养家糊口的生活方式,如同竞技场上的接力棒一样,一个传给一个,是当时中国大多数人众望所及又不可或缺的工作份额。

“你不是挺好的吗,干嘛要提这个。”他很困惑,不由烦乱的问道。

“我感觉着,我还真的老了,想着身体又不好,早接,晚接,那还不都一个样吗。”老人耷拉下眼角,不自由衷说着,随即一阵咳嗽,那纸潜望镜有趋从手中滑脱,散落开来,那老人急忙握紧它,平复着,又似有些迫不及待的冲口说

你不是结业了吗!也该有一份像样的工作,我寻思着……,老人咳嗽了一下,看来,父亲还是有所准备的,有些话不好明说,却不得不说,有些急迫,又有些……

“再过一年半截的,你妹妹也大了,你们就都好了,我也省心了,这样不好吗?”老人的嘴巴不时咀动着,很是欣慰且是那般满足的对他说着,他自是清楚,父亲不是那种爱唠叨,喜欢说多余废话的人,凡是经他口说出来的话,一定是隐有深意的,让人琢磨不定,可过后每每都是正确的,言犹在耳的大实话。他更清楚,最近一段时期,自己居住的这座小城,一下子涌来了不少人,男女老少的,虽然不能等同于难民相称,大概也是一些人口中所谓的返城知青家属,小城不大,接纳有限,致使好多人都闲着无事,不是满街串巷找事做,就是挖门凿洞子的拉关系……真的有点……人浮于事,人满为患的味道,而他们这些刚下学的愣头青门,或许只有干瞅着,傻等着的份儿,家庭条件好一点的双职工尚可养尊处优,子女闲手闲脚的做一个游民。家境不好的,差一些的,就不知道,不好说了,他就属于后者,属于那种一失学便不知去何去何从的那部分人,虽不至于为吃饭穿衣发愁作梗,但与那些闲散的游民大头长久混在一起,实在是要不得的,也是混不起的,今天父亲这般说,无非是想让自己存乎有那么一点体面,他油然感激,又倍感愧疚的抬脸说道:“爸,你的身体会好起来的,我会努力的去找份工作,你大可……”他也深知那份得来不易的工作对父亲来讲也是一种关乎体面的重要,即便长年累月,东奔西走巡检巡视,但也是这里为数不多家庭的荣光和颜面。

“不必啦!我都办好退休啦!过几天,你就上我那单位报到去,想咱们这家庭又有我这身体,他们不会说什么,也不会为难咱们的。”那老人精神抖擞的,以一副家长派作风,不留隙角的威严下了命令,他虽搞不太懂其中的利害关系和道理,却更晓得父亲一贯说到做到的,不容别人置疑,更谈不上否定他的想法,只许他的子女照说照办就是了,留待他们这些身边的人日后慢慢去体会、揣摩。他自是不敢违逆,就这样,在那位老人不容置否的恩威下,他顺从接替了他的班,他的那份工作,做了一名铁路安检工。一个不算优越,但却可以安身立命,衣食无忧的工作。直至后来,安闲工作了一段时间后,他聊以慰藉的见到父亲终于可以喘气,歇下脚来,侍弄这大宅院的花花草草,不致常年因他的缺失,而让这里再度荒废,没有人气,一家人总算一个不少的过上了平实祥和的日子,这洽乎也是他们兄妹长久以来最为期望的,可终究有一天,那个单位的一位领导在动员大会上对着他们这些继任的红色接班人说:最近一段时期,咱们这里还要陆续接纳不少返城知青,任务艰巨,压力很大,希望你们这些年轻的接班人予以理解,他们那些人在特殊时期,在那里抛青春洒热血,很是不容易,如今政策好了,他们回来了,咱们不能亏待他们,就算是一种义务补偿吧!那么,你们这些年轻力壮的后生们,就只好委屈一下,到下边去历练历练,不免也是一种好事,等将来条件具备好了,你们再回来,再回到你们应该属于的那个岗位上去……这也算是一种前赴后继的传承吧!他还清楚的记得,一些人当众哭了,哭得很伤心,也很无奈……虽然,他当时并不理解,他们为什么要落泪,即便那位领导的讲话很是耐人寻味,确也不至于潸然泪下,他只浅显意识到,他可能会像父亲一样忙忙碌碌,甚或走得更远,他也恍惚觉得有一种无形的压力,一种潜在的危机感,使命在考验着他们这些人,更有一双眼神,含默待许的,在注视着他,并不断的向他颔首微笑……那时他才仅仅是二十岁的硬朗小伙子。

多年前的记忆在他脑中一扫而过,父亲几时的良苦用心此时却成了他最为心重的包袱,他不能不视这些,确也不能……尤其是对于一个长久缺少母爱的男人来说,那份情感颇显迫切而重要,即便它是青涩的,晦涩的不可言语。

他不停地来回踱着步,两手在唇边吁烤着,缰了的口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布满了霜,眉角发际,白花花一片,俨然是一个临冬出洋相的圣诞老人。

嘿,圣诞小哥!……一只手重重捶在他的肩膀,让他有些矜持不住心底里的那点虚弱,遂而他厌烦的晃过头去,瞬间他的眼前漆黑一片,一团温暖滑腻的手已罩住了他整个面颊滞留有粉脂墨香的,让人不再觉得生厌,且是那般熟络。

“死丫头,拿哥开刷呀?”

“呵,哥,你什么时候来的,等久了吧!看,你跟雕塑似的。”

“还说呢!再不见你来,你可就见不着我了。”

“怎么,你还要走哇!……我正准备这两天一放假,就回去看你哩!”

“也没什么,咱们到那边说去,顺便犒劳犒劳你,他裹紧大衣,拉起她向前走去。”

“莫然,莫然!……”身后不时传来一个男孩子的呼喊,他循声回头看过去,小妹已是眉开眼笑,向那方人影招着手,满是欣喜有余。

“那是我的同学于晖?”不待他有所持言表示,那个身影已冲到了他们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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