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了一口,慢慢嚼。
还是那个味道。苦后回甘,像春天,像记忆,像所有回不去但依然存在的东西。
吃完了,他又拿起画笔。
这次画的不再是乌鸦。
画的是想象:一只北京的胖乌鸦,和一只多伦多的瘦乌鸦,站在同一根电线杆上。北京的乌鸦在打盹,多伦多的乌鸦在警戒。但它们的影子在地上交叠,分不清彼此。
他给这幅画起名:《双鸦》。
画完时,天已经蒙蒙亮。雪停了,天空是铅灰色。他拉开窗帘,看见那只乌鸦又回来了,停在同一个位置。
这次它没看他,只是看着东方渐渐亮起的天空。
江梧也看向那个方向。
隔着大洋,隔着十二小时时差,那边是傍晚。苏念应该刚下课,正从美院走回宿舍。也许路过故宫,看见那些胖乌鸦。也许回到画室,继续画她的毕业创作。
也许。。。也许也在想他。
他拿出手机,想发条短信。但想了想,又放下了。
有些话,不必说。
都在画里了。
在乌鸦的眼睛里。
在梧桐饼的味道里。
在每一个异乡醒来的早晨,望向故乡的方向时。
他拍下《双鸦》的照片,发给苏念。没有文字,只有画。
一小时后,苏念回复。也是一张照片:故宫的乌鸦,胖乎乎地蹲在屋檐上,背景是金色的琉璃瓦和灰蓝色的天空。
同样没有文字。
但江梧懂了。
她在说:我看见了。我明白了。我也在想你。
他看着两张照片,看了很久。然后笑了。
笑着笑着,眼泪掉下来。
不是悲伤的泪。
是终于找到一种方式,跨越距离,跨越时间,跨越语言,说“我在”的方式。
用画笔。
用鸟。
用所有无需翻译的、关于孤独与思念的隐喻。
窗外的乌鸦又叫了一声。
这次江梧听懂了。
它在说:天亮了。
新的一天开始了。
继续活着。
继续画画。
继续等待重逢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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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三:陈老师的最后一课
2028年秋天,陈老师病重。
江梧和苏念赶到老家时,老人已经不太能说话了。躺在老屋的床上,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但眼睛依然有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