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待你的展览。真想看。
另:陈老师问你要不要回国发展。他说国内机会多了。”
江梧的回复很简短:“暂时不。还要读研。奶奶身体需要稳定。”
苏念知道,这不全是真话。
真正的原因是:江梧还没找到自己的位置。在北京,他是离家的游子;在多伦多,他是异乡的过客。他卡在中间,需要时间。
展览持续了两周。最后一天,苏念独自在展厅里收拾。夕阳从落地窗照进来,给每幅画镀上金边。
她站在《空椅子》前,想起2005年的冬天。江梧坐在那张石凳上画画,她站在旁边看。雪落无声,画笔沙沙。
七年了。
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
手机震动,是江梧的短信——他很少发短信,因为贵。
只有一句话:“刚看到你展览的全部照片。你长大了。画也长大了。”
苏念看着这句话,看了很久。
然后她回复:“你也是。”
三个字,包含了一切。
是的,他们都长大了。
用七年时间,从少年长成青年。从学画的人,变成画画的人。从并肩同行,到各自远航。
但有些东西没变。
比如对美的敏感,比如对画的执着,比如对那个冬天的记忆。
收拾完画作,苏念走出画廊。798的街道很安静,旧工厂的砖墙在暮色里泛着暖红。她抬头看天,北京的春天,天空是淡淡的灰蓝。
她忽然想起江梧邮件里的一句话:
“我站在两个世界的缝隙中,用画笔搭建临时的桥。”
那么她呢?
她站在哪里?
站在消失的胡同和崭新的城市之间?站在过去的记忆和未来的未知之间?站在江梧离开的那个冬天,和无数个独自前行的日子之间?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还在画画。
而江梧,也在画画。
这就够了。
就像两棵树,一棵在东方,一棵在西方,隔着大洋,但根都在土里,叶都向阳光。
都在生长。
都在等待。
等待下一个春天,下一个冬天,下一次雪落。
等待时间给出答案。
等待故事,自己写完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