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父亲一样固执。
2008年8月8日,奥运开幕。苏念和美院同学一起在宿舍看直播。烟花照亮北京的夜空,击缶而歌的场面震撼世界。
她拿出手机,想给江梧发短信。但想起时差——多伦多是早上八点,他可能在打工,可能在睡觉。
最后她发了一封邮件,标题是“今晚的北京”。附件是一张速写:宿舍窗外,烟花在夜空绽放,几个同学挤在窗前,背影模糊。
江梧第二天回复:
“在超市电视上看了片段。很壮观。
超市老板是北京人,看哭了。
我想念北京的声音:胡同里的叫卖,自行车铃,清晨的鸽哨。
这里太安静了。雪落无声。
附件:超市里的电视。”
画的是超市电器区的电视,正在播奥运开幕式。画面是模糊的色块,但能认出鸟巢的形状。电视前站着几个人:超市老板,一个老太太,一个小孩,还有江梧自己——画在角落,侧着脸。
苏念看着画里的江梧。他瘦了,轮廓更锋利。眼神还是专注的,但多了些疲惫。
她忽然意识到:他们正在变成大人。
用各自的方式,扛起各自的重量。
奥运结束了。北京恢复了平静,但有些东西永远改变了。胡同口的倒计时牌拆了,但拆迁的传闻还在。
梧桐树又掉叶子了。
一年又过去了。
四、2010年春天:第一个个展
2010年4月,苏念在798艺术区有了第一个小型个展。
主题是“胡同记忆”。二十幅画,有水彩,有油画,有综合材料。画的全是胡同:晨光中的青石板,雨后的水洼,墙根的苔藓,屋檐的瓦当。
最中央那幅,叫《空椅子》。画的是九号院的梧桐树下,那张石凳。石凳空着,但凳面上有落叶,有光影,有时间的痕迹。
展览开幕那天,来了很多人。陈老师来了,周老师来了,美院的同学老师来了,吴奶奶和李素英也来了。吴奶奶站在《空椅子》前看了很久,抹了抹眼睛。
“像,真像。”她说,“就是缺了小梧。”
苏念在展览前言里写:
“这些画,是我对一个正在消失的北京的挽歌。也是对一个永远存在的北京的礼赞。
感谢所有教我看见美的人。特别感谢江梧老师——虽然他只比我大一岁,但他是我绘画路上第一个真正的老师。
他在多伦多。我希望他能看到这些画。”
她给江梧发了邮件,附上展览照片和前言文字。
江梧三天后才回复——他最近在准备毕业展,忙得昏天黑地。
“祝贺你。画得很好,尤其是光影的处理,成熟了很多。
我的毕业展在下个月。主题是‘双城记’。画北京和多伦多的对照。
最近在画一组梧桐树。从北京胡同的梧桐,画到多伦多街边的枫树。发现它们的枝干结构其实很像——都在寒冷中学会了弯曲和坚韧。
附件:枫树与梧桐的草图。”
附件是两张并置的素描。左边是梧桐树,枝桠虬结,姿态倔强。右边是枫树,枝条舒展,但同样有力。两张画用同样的笔触,同样的力度。
苏念看着这两幅画,忽然明白了江梧这些年在做什么。
他不是在抛弃北京,也不是在拥抱多伦多。
他是在寻找一种共通的语言。一种超越地域的、关于生存和美的语言。
她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