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没有就好,没有就好。”林墨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拍了拍胸口,“我也是白担心一场。毕竟是一家人,若府里真有难处,我们岂能坐视不理?”
袭人被她这番连消带打,弄得心神不宁,额角都沁出了细汗。她今日来的主要任务还没完成呢!她定了定神,将目光转向一直安静坐在旁边、低头看着账册(其实是配合妹妹演戏)的黛玉,脸上重新堆起温柔的笑容,语气带着几分推心置腹的关切:
“林姑娘气色瞧着果然是好多了,真是可喜可贺。只是……姑娘终究是客居京城,长久住在外面,终究不是个道理。贾府才是姑娘的根啊,老太太是姑娘的亲外祖母,日日惦念。宝二爷也……也时常问起姑娘。姑娘若是回了府里,骨肉团聚,名正言顺,姐妹们一处玩笑,宝二爷也能时常见到,岂不比在这外面孤零零的强?”
她这话,既打感情牌,又隐隐抬出宝玉,试图触动黛玉的心思。
若是以前的黛玉,听了“宝二爷时常问起”,又想到寄人篱下的孤寂,只怕早已心潮起伏,暗自神伤。
然而,如今的黛玉,经历了灵堂受辱、途中遇险、咳血惊魂,又被妹妹一次次坚定地护在身后,早已不是那个轻易会被言语动摇的敏感少女。
她缓缓抬起头,看向袭人,脸上没有羞涩,也没有伤感,只有一片平静的淡然。她放下手中的账册,声音轻柔,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和坚定:
“袭人姐姐此言差矣。”
“我的根,在苏州林家,在父亲留下的林府。贾府是外祖母家,是亲戚,我们客气往来,孝顺长辈,是应有的礼数。但若住到一处,人多口杂,规矩繁多,反而容易生出嫌隙,倒不如现在这般,保持距离,彼此清净自在的好。”
她说着,目光扫过这间布置雅致、充满药香和书卷气的小书房,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真心实意的浅笑。
这番话,从容不迫,有理有据,更是直接表达了“不喜欢贾府环境”的意思,简直与林墨如出一辙!
袭人彻底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黛玉。这……这还是那个敏感多思、容易伤怀的林姑娘吗?怎地变得如此……有主见?如此……强硬?
林墨在一旁听着,心里简直要为自己的姐姐喝彩!她适时地接口,语气带着几分戏谑,眼神却锐利地看向袭人:
“袭人姐姐听见了?我姐喜欢住在这儿,觉得清净自在。我们有银子,有宅子,有忠心的仆人,姐姐身体也日渐好转,怎么就不是长久之计了?”
“莫非在袭人姐姐,或者说在贾府某些人眼里,只有我们姐妹放弃自己的家业,住到贾府去看人脸色,仰人鼻息,才算是‘名正言顺’,才算是‘长久之计’?”
她轻轻一笑,那笑声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讽刺:
“这天底下,怕是没有这样的道理吧?”
袭人被这对姐妹一唱一和,堵得哑口无言,面红耳赤。她所有预备好的说辞,所有的试探,在林墨的“炫富”、“主动借钱”和黛玉清晰的表态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甚至可笑。
她再也坐不住了,慌忙起身,几乎是落荒而逃:“二姑娘,林姑娘,奴婢……奴婢出来久了,怕二爷那边有事,就先告退了。”
看着袭人几乎是踉跄而去的背影,林墨和黛玉相视一笑。
“姐,你方才说得真好!”林墨由衷地赞道。
黛玉微微红了脸,眼中却闪着光:“都是跟妹妹学的。”
她知道,经过今日,她算是彻底向贾府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而妹妹故意透露出的家底,就像一块肥肉,悬在了饿狼面前。接下来,贾府的反应,只怕会更加激烈。
但此刻,她心中并无太多恐惧。
因为,她有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