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妈妈很晚才回来。她身上有很重的酒味。”她的眼睛没有焦距地看着墙壁某一点,不看她们,“又问爸爸要钱买酒喝。爸爸不给她钱,她就来打我……”
她停顿了几秒,似乎在努力回忆。
“爸爸就开始阻拦她。妈妈骂得很难听,骂我是贱人,拖油瓶,吃白饭的。花了太多她的钱,又开始问爸爸要钱……”
金老师记录的笔尖顿了顿,抬头看了她一眼。白雅珍的脸依然没什么表情,但眼眶已经开始泛红,眼泪流下来。
“然后他们就打起来了。不对,是爸爸打妈妈。”她纠正自己,“妈妈想跑,爸爸把她打倒在地上,薅住她的头发往外面拖,妈妈一直求他不要,但他不听。”
说到这里,她的呼吸稍微急促了一点,“我躲在房间里,不敢出去看,也不敢出声。”
她承认了自己其实并没有亲眼看到后面的部分,承认目睹反而可疑。“我只听到妈妈在喊救命……”
“你去看看你妈妈的时候,你听到她说什么了吗?”金老师轻声问。
白雅珍沉默了很久,久到金老师以为她不会回答了。然后,她极轻微地点了点头:“我听见她叫了一声,雅珍,救救我。”
眼泪喷涌而出,一连串的落在被子上,很快被她用手背擦掉。这个动作很孩子气。
“然后呢?”金老师的声音更柔和了。
“然后爸爸站在上面,往下看。”白雅珍的声音变得更轻,几乎听不见,“他看了好久,然后,他说不让我报警,说妈妈死了更好。”
“他这么说的?”金老师确认。
“嗯。”白雅珍点头,“然后他就走了。”
整个叙述过程,她的眼神大多是空洞的,语气平板,除了哭泣哽咽的声音,显得不像是个小孩子。
金老师合上笔记本,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她的眼圈有些发红。作为儿童心理专家,她见过太多家庭暴力的案例,但每一次听到,尤其是从孩子口中叙述出来时,依然会感到沉重。
“白雅珍,你做得很好,把这些说出来,需要很大的勇气。”金老师重新戴上眼镜,在报告的最后几页快速写下几行字。
白雅珍的余光能瞥见几个关键词:“严重创伤后应激障碍症状明显”,“叙述时情感隔离”,“强烈建议长期心理干预与监护”。
很好。白雅珍在心里想。PTSD的诊断,会让她以后被审问时候表现出来的异常行为,都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一个受过严重心理创伤的孩子,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正常。
女警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金老师的评估报告我们会附在案卷里。白雅珍,还有一个情况,你爸爸,白善圭,今天凌晨在汽车站被抓获了。他现在被拘留,提出想见你。”
白雅珍猛地抬起头,脸上瞬间失去血色。这不是演的,而是身体对白善圭这个名字的本能恐惧反应,即使杀了白善圭,身体里才能的恐惧和害怕还是控制不了,确实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