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采似被惊醒般,忽地趴下在雪地里翻找着什么,四周的落叶被她翻成一堆,她嘴里念着:“金锁……金锁……”
她略带薄茧的五指被冻得通红,积雪在她掌中几度融化,却如何也寻不到那枚金锁。
她浑身忍不住哆嗦起来,不知是因天寒,还是心凉。
身上忽地传来一阵暖意,一件还留有余温的外袍披在她身上。
符采微颤,回头,只见姬桓已然收回手,垂首立于身后,墨色的眼眸看不出情绪。直到符采双目赤红地注视他,那古井无波的眼总算泛起几分涟漪。
他听她道:“姬桓,帮帮我。”语气里有她还未察觉的笃定。
她竟如此笃定他会帮她。
思及此,姬桓唇角微弯,不知所谓地笑了起来,让他本就昳丽的容貌更加夺目。他忍住要为她拭泪的冲动,指尖颤动,道:“好。”
另一边,裴绍缓缓从雪地里爬起来。他觉着江南这一行来得不是很巧妙,拖着一身病体赶路便罢,还无端卷入幻境中。
他一个多赶几天路便要晕倒的世子,在危机四伏的幻境中更是将手无缚鸡之力演绎到了极致,最后分明抓住了靠山之一,却还是与他们都都分隔开了,昏昏沉沉地关在棺材里躺板板,彻底解决了他对人死之后之事的好奇,了结了活着不能躺棺材的遗憾。
如此悲惨之下,最悲惨的,莫过于他的两位靠山现在都没想起他!
裴绍幽怨地盯着远处二人的身影,压下心中浅浅的不满,捂着还印有金锁痕迹的脸,闷声道:“符小姐,允衡兄,你们在找这个么?”
没错,就连出幻境躺着,他都能被硌着安生不了。
安王世子从锦绣堆里长大,人人都捧着他。他请旨领下江南请符家主出山,除了那一丁点儿悲悯天下的责任心,还有一点就是好玩儿,可若是涉及性命,那就不好玩了。
他的脸上浮现出浓浓的愤恨,看向金锁的眼神都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符小姐,不是我说,那妖怪害了咱们,你找到这金锁若是要带上,不太吉利罢?”
符采充耳不闻,扑过去,夺过那枚金锁:“符采谢过世子。不过世子不知,若不是这枚金锁,我们恐怕也出不来了。”
裴绍噎了噎,脸憋得通红,重重地“哼”了一声。
一个捧着金锁一副宝贝的模样仔细擦拭,一个抱臂看向远方生闷气。姬桓有些头疼,他一个自由来去惯了的千年大妖,为了维持到京城前的短暂和平,竟要充当调停者。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他拍上裴绍的肩,简要地讲了讲他不在时发生了什么,青木山如何如何,城中百姓又如何如何。
裴绍听得一阵唏嘘,飞扬的桃花眼也耷拉下来不住垂泪。
他呜呜哭着一把搂过符采和姬桓,哭着道:“呜呜呜,太惨了!他们真不是人!呜呜呜……”
这个平日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哭泣时的手劲不容小觑,哪怕符采底盘甚稳,也被他搂得一个趔趄,更不用说本就靠近他且毫无防备的姬桓。
他们二人被紧紧搂着,额头贴着额头,彼此鼻息近在咫尺,近到符采抬眼便能看见姬桓霎时控制不住变回浅绿色的瞳。
太近距离观摩神兽大人的美貌,符采有些受不住,下意识后撤了半步,只半步,电流便穿行过四肢百骸。
符采重重磕了回去,和姬桓额上同步浮起红肿的大包。
这真没天理没规律了!符采震惊。
裴绍是个情绪去得很快的人,也很会给自己找台阶下。方才还因符采赶着护着差点害了他们的妖怪而生气,现在他没管揉着额头的两人,放开了符采就绕在她身边,不住地对这金锁称奇道怪。
符采被他烦得受不了,果断将金锁拢在袖间,妥帖放入怀中,隐没衣物之前,金锁最后发出一道微弱的光。
裴绍同样也是个脑回路清奇的人,眼珠子一转,忽而拍了怕符采的肩,朗声道:“符小姐,不如这样。”
“我叫裴绍,字继之,今年十六,略比符小姐小两岁,你没了小蓁叫你阿姊,今后我叫你阿姊如何?”他眨巴着眼,桃花眼水光潋滟。
符采:……
姬桓:……
符采嘴角狠狠抽动了下,忽而觉得情绪淡下许多,她有些无力:“我叫符采,字渥丹。世子不必叫我阿姊,也可不叫我‘符小姐’了,家里人常唤我‘采采’,世子若愿意,唤我采采也未尝不可。”
“好的,阿姊。”裴绍觑了眼她的神色,很快改口,“好的,采采。不过你也别叫我世子了!京城世子那么多,可就我叫裴绍呀!你们叫我什么都好!”
符采礼节性地微笑,默默绕开他扯着姬桓继续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