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河的寒意尚未从骨子里散去,积尸地那令人作呕的甜腻腐朽气息却已被另一种更加古老、沉闷的土腥气所替代。张起灵短暂的休整后(主要是逼出体内残余的阴寒之气),队伍在他的带领下,找到了一条隐藏在岩壁裂缝后的上行通道,终于离开了那片尸骸堆积的噩梦之地。
通道陡峭,湿滑难行。每个人都疲惫不堪,但精神却因为刚刚脱离险境和得到蛇眉铜鱼而略显亢奋,尤其是胖子和吴三省。胖子喋喋不休地回味着刚才张起灵背女尸的壮举,顺带旁敲侧击打听紫金盒子和铜鱼的来历价值。吴三省则小心收好铜鱼,眉头紧锁,显然在思考着这东西背后的含义,对胖子的聒噪只是偶尔敷衍两句。
吴邪经历了中邪、胃部剧痛和目睹小哥涉险,此刻脸色依旧有些苍白,默默地跟在张起灵身后不远,目光时不时担忧地瞟向小哥依旧没什么血色的侧脸,以及他那只简单处理过的手掌。他偶尔也会看向关根,眼神里的感激和困惑交织。刚才关大哥那果断甚至有些粗暴的一拳,虽然让他痛得死去活来,却实实在在地把他从那种灵魂被抽离的恐怖状态中拉了回来。
关根沉默地跟在最后。他的体力消耗也很大,手臂的伤口在阴冷潮湿的环境里隐隐作痛,但更让他心神不宁的是张起灵的状态。他能看出小哥在强撑,阴寒入体不是那么容易驱散的,尤其是直接接触了积尸地核心的邪尸。他背包里还有些特效的祛寒解毒药剂,是沙海时期弄到的好东西,但他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拿出来。
他的目光也几次掠过吴三省怀里的位置,那里藏着蛇眉铜鱼。一切的开始……他心中泛起一丝苦涩。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
通道似乎没有尽头,一直向上。空气越来越沉闷,温度却在诡异回升,甚至带着一丝暖意,与古墓深处的阴冷截然不同。而且,四周开始出现一些粗大的、蜿蜒的植物根须,它们从岩壁缝隙中钻出,表面覆盖着湿滑的苔藓,呈现一种暗沉的褐绿色,摸上去有种诡异的韧性。
“咦?这墓里还能长这么大树根?”胖子好奇地用铲子拨弄了一下垂下的一根粗壮根须。
“别碰!”张起灵和关根几乎同时低喝出声。
张起灵的声音清冷短促,关根的声音则带着急切的嘶哑。
胖子吓得一缩手,铲子哐当一声敲在岩壁上,在寂静的通道里格外刺耳。
所有人都看向他们俩。
张起灵眉头微蹙,盯着那些根须,眼神凝重。
关根深吸一口气,知道必须给出解释,否则更引人怀疑。“这些根须……颜色和形态不对,可能不是普通植物。古墓深处,又是这种环境,长出来的东西多半邪性,最好别乱碰。”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一种基于经验的谨慎推测。
吴三省闻言,也仔细打量起那些根须,脸色渐渐变了:“小哥,关老弟说的对,这玩意儿……我看着有点像传说中的……九头蛇柏的伴生须根?”
“九头蛇柏?”年轻吴邪和胖子异口同声,显然都没听过。
潘子和大奎也紧张起来。
张起灵点了点头,肯定了吴三省的猜测:“接近了。小心,它的主体可能就在上面。”
九头蛇柏!关根的心沉了下去。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们已经非常接近七星鲁王宫的核心区域,那个布满尸茧、有着巨大青铜棺椁,并且生长着恐怖妖树九头蛇柏的主墓室了!同时,也意味着他们将面临更加诡异莫测的危险。
“他娘的,树也能成精?”胖子骂了一句,但动作明显小心了许多。
队伍更加警惕地前进。通道开始变得开阔,那些褐绿色的根须也越来越多,越来越粗,像一张巨大的网,逐渐覆盖了通道的四壁和顶部,有些地方甚至需要弯腰才能通过。空气中那股沉闷的土腥气里,隐隐夹杂着一丝难以形容的、仿佛什么东西缓慢腐烂又带着奇异生命力的味道。
终于,前方豁然开朗,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地下空间出现在众人眼前。
手电光勉强照亮了入口附近的一小片区域。映入眼帘的,首先是无数垂挂下来的、更加粗壮狰狞的褐绿色藤蔓(或者说,是九头蛇柏的枝条),它们如同巨蟒般从上方黑暗的穹顶垂落,有些低垂到几乎触地,缓缓地、肉眼几乎难以察觉地蠕动着,看得人头皮发麻。
而在这些蠕动藤蔓之间,隐约可见许多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形的“茧”,悬挂在半空,随着藤蔓的轻微摆动而微微晃动。
“尸……尸茧?”大奎的声音带着哭腔。
更让人心惊的是,在墓室的中央,手电光依稀勾勒出一个巨大无比的青铜棺椁的轮廓,古朴、沉重,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威严与死气。棺椁周围,似乎还有一些陪葬的器物和雕像,但都被密密麻麻的藤蔓所覆盖缠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