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跑——!”
嘶吼声撕裂喉管,肺部的空气被这一嗓子彻底榨干。萩原研二甚至没来得及闭眼,身体便因原本的扑倒惯性向前栽去。
预想中能够瞬间碳化骨骼的高温没有降临,足以震碎内脏的冲击波也迟到了。
不仅迟到,甚至可以说是……旷工了。
萩原研二维持着一个极其滑稽的半腾空姿势,双臂死死护着怀里那坨本该炸响的铁疙瘩。
因为重力似乎也在这瞬间失效,他并没有摔在地上,而是像个被琥珀封存的虫子,诡异地悬停在离地半米的空中。
眼前这一幕实在挑战唯物主义战士的心理防线。
那团橘红色的火光刚从□□处探出头,狰狞的姿态才舒展到一半,就像被某种绝对的力量强行掐住了脖子。
火焰保持着不规则的喷射状,边缘甚至能看清凝固的烟尘颗粒,每一粒灰尘都清晰得像是显微镜下的标本。
那块要命的液晶显示屏上,猩红的数字定格在“00:00”。
这就……结束了?
萩原研二试着转动眼球,发现这是他全身上下唯一能动的地方。思维倒是意外的清晰,既没有走马灯,也没有奈何桥。
这就是死后的世界?是不是太草率了点。
没有什么阴森的地府,只有熟悉的拆弹现场和一块怎么看怎么碍眼的炸弹。
周围安静得让人发毛,连风声都被剔除了,只有他自己的心跳声,在这一片死寂中甚至都听不见——等等,好像连心跳也没有。
完了,看来是真凉了。
一股巨大的遗憾混杂着某种说不清道晦涩情绪,后知后觉地泛上心头。
他那个总是臭着一张脸的幼驯染,现在大概还在楼下叼着烟吧?
要是让他看见自己现在的死相,指不定要怎么嘲笑。
“喂,Hagi,你这家伙居然会被这种东西搞死,真是逊毙了。”
脑海里自动浮现出松田阵平那张戴着墨镜的欠揍脸庞,明明说着刻薄话,墨镜后的眼睛恐怕早就红透了。
那个混蛋。
萩原研二甚至能想象出葬礼上的画面。
大家都穿着肃穆的黑衣,只有松田那家伙大概会把领带扯得歪七扭八,一脸不耐烦地站在最前面,背地里却会偷偷把那个炸弹犯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一遍,然后发了疯似的满世界找凶手。
抱歉啊,小阵平。
答应过要给你买的那辆马自达,看来只能下辈子再赔给你了。你自己开车悠着点,别没了我在副驾唠叨,你就把油门踩进油箱里。
以后没人给你挡酒,没人拉着你联谊,你这注孤生的性格可怎么办?
想着想着,萩原研二竟然觉得有点好笑,眼眶却干涩得发疼。他想叹口气,可惜在这个静止的时空里,连叹息这种生理活动都被剥夺了。
就在他准备接受这个“永恒静止地狱”的设定,并开始思考要在脑子里把《警校回忆录》循环播放几遍才能熬过这漫长死寂时——
“咔嚓”。
一声脆响突兀地钻进“耳朵”。
萩原研二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眼前的画面变了。
并不是炸弹爆炸,也不是时间恢复流动,而是视野正中央的“空间”本身,裂开了。
那团凝固的火焰像是一张贴在玻璃上的贴纸,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指轻易抠破。
一道漆黑的细纹凭空出现在炸弹上方,紧接着迅速蔓延、分叉,像是蛛网般爬满了原本凝固的画面。
“咔、咔嚓……”
碎裂声越来越密集,听得人牙酸。
这真的还是那个讲科学的地球吗?
萩原研二看着那道裂纹后面透出的深邃黑暗,本能地感到一种比死亡更深沉的战栗。